嚶嚶不斷的啼泣聲由遠及近,哭聲的主人借此訴說著內心不盡的哀怨,與周圍一片喜慶的紅色顯得如此格格不入,聽得人心碎。
隨著華思染靠近的腳步,那悲戚的哭聲愈加清晰分明
華思染輕攏眉頭,在貼著大紅喜字的門扉前停了下來,欲叩門進屋的手猶豫再三後收了回來。算了,她還是別進去的好。今天是柔佳出嫁的日子,倘若她現下進去的話,柔佳隻會認為她是故意來擺威風、看笑話的。縱使柔佳再如何地不甘願,這門親事已成定局,無論如何是逃不掉的,柔佳必須接受這個不爭的事實。
心下有了決計,華思染提起裙擺意欲離開,誰料一回身卻瞧見風禦軒正迎麵向她走來,她微微訝異。
“你怎麼來了?”她問。
“來找你的。”風禦軒勾起薄唇,一手指著屋內。“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呢?”他的妻子看似是個以牙還牙,有仇必報的人,其實真到了該下狠心的時候偏偏心腸軟的很。
丈夫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的神情讓華思染有些發窘,尤其是當隱藏不住的笑意在丈夫黑如濃墨般的眸子裏緩緩散開時,她更加確定丈夫話語中有意的揶揄。
華思染望著丈夫盈滿笑意的眼眸,清了清嗓子,不以為然地答道:“表妹哭得心傷,相公身為表兄,又是一家之主,還是快快進屋寬慰表妹幾句吧。”
華思染迅速的反擊令風禦軒應接不及,一時怔愣。
“相公既然來了,為何不快些進去呢?”華思染學著丈夫先前說話的口氣,惟妙惟肖。
調侃他人反被他人調侃,風禦軒伸手把那個調侃自己的“他人”攬進懷裏,輕歎一聲,說道:“那可不成,表妹已是定親之人,男女有別,我雖為兄長,卻也是萬萬不能敗毀表妹清譽的。”妻子的狡黠叫他又愛又恨,不過有妻如此,他的後半輩子必定是不會過得乏味無趣了。
聽風禦軒存心用一種很是為難的口吻說出這番話,華思染忍不住悶笑出聲。柔佳表妹怎會擔心你毀她清譽,反倒巴不得你把她吃幹抹淨,好把她納進門為妾,旺夫旺子呢。
“不生氣了?”妻子喜笑顏開,風禦軒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哪有這麼小心眼……”
“嘩——”
閉合的門扉突然被人由內打開,從屋內走出的女子瞥見在門外繾綣相擁的夫妻二人,渾身一震。
“表哥……”錢柔佳失聲喃喃,如兔子般紅腫的雙眸仍殘留著朦朧的水霧,嬌柔的身姿也宛如受傷的白兔,叫人愛憐心軟。“表哥……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哭啞的嗓音帶著卑微的哀求,令人無從拒絕。
唉,好吧。華思染動搖了。事已至此,如果柔佳能夠憑一己之力說動丈夫扭轉乾坤的話,不嫁就不嫁吧。強逼一個妙齡的年輕女子嫁人為妾終是做得過分了些。畢竟,柔佳除了說話聒噪了些,會耍些小心機,對無動於衷的丈夫一往情深外,並沒有犯下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她給她一次翻身的機會。
華思染側過身,打算獨自離開留下他們表兄妹二人獨談,可剛挪出半步,整個身子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橫抱了起來。天地倒轉的暈眩尚未過去,隻聽得耳畔響起丈夫在人前慣常冷淡的聲音:
“我要說的話前次在書房都已言盡,表妹就毋需多言了。”
“表哥,我……”錢柔佳的話語被冷冷地打斷。
“你表嫂感到有些不適,我要送她回房。時候不早了,也請表妹進屋梳妝吧。”言罷,不理錢柔佳的反應,風禦軒徑自抱著妻子走出房簷。步下台階時,他忽然停了腳步,像是中途想到了什麼,回頭又說道:“出嫁終究是件喜事,表妹莫要太過傷心,以免衝撞了喜氣。”
最後一縷希冀的陽光完全被烏雲掩蓋,風禦軒末了的話語無疑是給垂死掙紮的人滅頂的致命一擊,墜入陰暗的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自始至終,華思染未發一語,隻是沒由來地想起了婚前丈夫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對其他女人心軟就是對我愛的女人殘忍。而我,不想對你殘忍。”
他的信誓旦旦,她記憶猶新。
多麼動人的甜言蜜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