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何嚐不是一種激勵和鼓舞呢?有的人把自己看似不能實現的生活努力變成一個偉大的夢,而有的人僅僅把自己的夢當成一個夢,有的人甚至完全沒有夢……”寶音喃喃著。
太祖二十二年春,大汗病益甚,自知天命,召耶律楚材,授以密旨,命其依真人之言鑄“金蝠牒”四枚。牒為足金澆鑄,厚一寸,長一尺,廣一尺。牒如赤瑙雕鏤,金光爍爍,內藏蝙蝠玄圖,以為秘讖。圖合三垣、四象之理,循五行相生之道,分前後左右之方位,乃軍匠雕鐫而成。蝙蝠為中,依上下之序而鐫:上鐫前之朱雀於南,後之玄武於北;下鐫左之青龍於東,右之白虎於西。釋曰:“朱雀為天鳥,玄武乃龜龍,青龍為白鹿,白虎乃蒼狼。”……
七月十二,大汗召諭拖雷曰:“朕崩,當從神仙之言卜葬。朕知天命,而天命難言,非神仙焉能見?朕聞蒼狼逐食尚倒立以卜所向,而況人乎?自古王者皆易卜以決天命也。朕既寡德,常畏不終,然乃幸以天年,是賴長生天之祚,知足知止矣。昔得長春神人翊化,洞悉生寄死歸,亡者乃天地之理,物之自然也,何哀哉之有,毋或悲哭。神仙不辭萬裏惠然肯來,幸教喪製,朕實無妄之福,但祈長生天赦過宥罪也。朕崩之後,葉落歸根,禁毋得重服厚葬以傷生。今夏主有納降之意,但聞朕崩,唯恐有變,故宜秘之,不發喪,一可絕鬼神之祭祀,二可倚待其降。事若有變,則可聯宋克之……”大汗崩殂,聖諭傳位於拖雷。是時,拖雷於上都營置崇喪之事,窩闊台矯敕,假以遵奉遺詔即位,使使赴告天下諸汗國王及諸部首領,又密召耶律楚材問國事。
“這簡直不可思議,這麼說來,窩闊台是違背了成吉思汗的意旨,篡奪了拖雷的汗位。”寶音睜大眼睛自語道。
寶音腦海中出現了那個位於永清的薩裏川行宮——在霧鎖煙迷的六盤山一個穀地,遼闊的草場上有一排排連綿不斷的蒙古包,而中間那座最大的最雄偉的氈包,就是成吉思汗的金帳了。
大汗金帳之上,也就是藍天的最深處,殘留下一片躊躇不定的遊雲,那是成吉思汗的靈魂嗎?成吉思汗痛苦地仰臥在榻上,氣若遊絲,他身邊的大臣和將軍以及妃嬪都跪在他麵前,等待他最後的旨意……
寶音幻想著,無論成吉思汗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身為凡胎,他隻能想到他已經死了。寶音仿佛看到了他那虎背熊腰的屍體,裝進他的棺木,他的後人最終將他送達那個生冷的墓穴,他的族人哭了整整一夜。而第二天,太陽泛出斑斕、刺目的色彩,依舊揚起它沉重的光翼,但太陽隻是為了成吉思汗一個人而升起;讓蒙古人得以舒適生活的氈包以及策馬馳騁的遼闊草原,也隻是為成吉思汗一個人而建立;波光粼粼的鄂嫩河和圖勒河江流,盡管在寶音的視野之外,但也隻為了成吉思汗一個人而湧動。
從短暫的幻想中醒來,寶音喃喃道:“不,太陽不是為他而升起的,不管他自己願意或不願意,但都必須承認一個事實,太陽是不會偏狹到隻為某一個人升起的……”
天似乎快要亮了,寶音由於睡眠不足,臉色顯得蒼白,眼睛也熬紅了。他接著看這些文字,並且一邊將一些重要的信息記錄在他隨身帶的小本子上。
而接下來的這段文字,就像喝了一杯濃咖啡那樣令人提神,寶音幾乎瞌睡全無了。
……拖雷依耶律楚材之言,於達達勒尋四公駝,鐫製金蝠牒四枚,以麻繩係之,倒懸於公駝之頸,遂將駝以四方驅出,東、南、北三公駝不知所往,全無蹤跡,唯西行之公駝行至不兒罕山,金蝠牒落地,遂密記此處,以待大汗金身。當是時,窩闊台汗運送大汗靈柩至達達勒入葬。拖雷遵命宣葬,取百年獨木,一分為二,鑿空其中,類似人形大小,合而為棺,置大汗遺體於其中……大漠人聞大汗崩,皆哭泣,悲不能自止,如亡親戚。有往來之商賈,皆服喪而行,又以銅鈴係於駝頸,魚貫而行,綿延千裏,哀戚甚悼,後人謂之曰“駝鈴”。窩闊台汗順乎族人之意,敕命部族於伊金霍洛建八白室“注釋1”,葬大汗衣冠於內,是為衣冠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