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伊金霍洛(1 / 2)

成吉思汗死了,薩滿用一種草藥每天塗在遺體上,以防他的屍體腐爛。行宮外戒備森嚴,但看不出宮內有任何異常的景象。

一個月之後,也就是在西夏滅亡之後,中興府除了進駐的蒙古軍外,沒有一個活著的西夏人。拖雷在黃河的一個淺灘處找到了趙莞皇後的屍體,他們看到有幾隻鳥兒停在屍體上不肯離去,奇怪的是,趙莞皇後就如睡著了一樣,屍體沒有任何地方腐爛。他走向她,一靠近便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她光滑如緞的肌膚散發著格桑花的清香。

也遂皇後領著他的孩子巴根賽罕,穿戴著孝服跪在成吉思汗遺體旁。朝臣和主要將士們都跪在寢殿的地上,沒有人說話,就連哭泣聲此刻都聽不到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悲傷。

“大汗啊,臣妾是多麼悲痛欲絕,你走了,而臣妾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臣妾將閉合的雙眼終要見到偉大的長生天,向長生天清算臣妾在陽光下流了多少眼淚。臣妾不再為您流淚,除非現在滋養我們的斡難河停止流淌!除非我們頭上的日月不再照耀克魯倫大草原!大汗啊,您的靈魂將在長生天那裏獲得永生,求求您用你的仁慈和愛庇護您的子民吧!如果臣妾受罰還得活在這世上,臣妾就盡力而為,不辜負您對臣妾許下的永恒的愛。”也遂哭訴道。

窩闊台渾身顫抖,緊跟著高聲哭道:“偉大的父汗啊,您將這千斤重擔給了您的兒子,兒子有何能耐?父汗啊,請保佑您的兒子完成您的功業吧!”

月亮將它昏暗的光輪借給守靈人一用。它是午夜升起來的,猶如素衣貞女,前來為這兩位亡者奔喪,將憂傷的神秘色彩灑到六盤山。薩滿與守靈人在一起揮舞著手中的法器,不時拿起蘸著斡難河水的花枝,輕輕地灑著,給這黑夜灑上一縷天香。

東方出現了一道燦爛的金線。鳥兒開始在岩頭鳴噪,這是成吉思汗和趙莞皇妃出殯的信號,大軍禁不住熱淚滾滾,開始哀號著一步一步移下山。

靈車行至伊金霍洛草原時,悲慟聲四起,哀樂響徹草原。遠處,有個老者拉著馬頭琴,唱著悲傷的歌:

偉大的長生天的孩子啊,我親愛的孩子!

你若是留在我們中間,我們依舊能夠看見——

你拉弓射箭!你拉弓射箭!

在藍天碧雲之間,綠草碧水之間,

你的姿態一定非常好看!

你手握凝血降生在偉大的不兒罕山,

你用矯健的身軀跨上烈馬征服了整個草原!

而你卻非要去見長生天!

歲月啊,隻是一半宿怨,

斡難河與克魯倫河,

咆哮奔流在不兒罕山間。

偉大的長生天的孩子啊,我親愛的孩子!

草原的淒風低訴著他的不幸和苦難,

還有那憤怒的哭喊:

“報仇!讓所有將仇恨和迫害施加在他身上的人血債血還!”

手握馬刀,勇往直前!

……

老者用顫抖的聲音不停地唱著歌,人群像螞蟻一樣匍匐在靈車前。年輕的武士在前麵開路,大軍殿後,年邁的人則排在隊列中間,緩步走在晚輩之間,走在回憶和希望之間,走在失去的家園和未來的家園之間,涕淚漣漣!

恍惚間,寶音又看到站在大草原上的成吉思汗的那張嚴峻的臉,成吉思汗雙眼裏的火焰直接燒到了寶音的靈魂。他騎著黃驃馬正在走向寶音,越來越近。

“我到底在哪裏?!”寶音一聲大叫,聲音響亮得把自己完全驚醒了。他這才睜開眼睛,自己竟然在鄂爾多斯的一家醫院的病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