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報刊登了丁恪公司老總親自看望英雄,並且報銷醫藥費的報道和照片,王記者和劉部長聯合署名。接著街道辦事處和派出所聯合給丁恪送來“見義勇為”的錦旗,事先通知了王記者,拍了照片。之後又有很多領導來看望丁恪,每天都有晚報的讀者和一些中小學生來給丁恪送花,病房都快成花店了。丁恪越來越感到忐忑不安,甚至有些心驚肉跳。經過報紙連篇累牘的描述,那天晚上的真實情形,丁恪自己也記不清了,有新的采訪者請他談,他隻能複述報紙上報道的故事。這樣一直持續到出院。
出院後,丁恪和王月請老王叔侄吃飯。王記者開玩笑說,榮幸呐,我現在是跟全市有名的見義勇為的英雄在一起吃飯啊。丁恪說,快別笑話我了,要不是你和王叔叔幫忙,我現在被冤枉死了,來,我們夫妻敬您和王叔叔一杯。喝過一杯,王記者也舉起杯來說,托你的福,因為對你的連續報道,我現在已經是首席記者了,工資比以前高了一倍,這杯酒敬你們兩口子和我叔叔。王月說,丁恪救的那個女人真沒良心,到現在也不出來吭個氣。王記者說,人都好個麵子,她站出來說被強奸的是她,那以後還怎麼見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老王也說,咱們的目的是證明小丁是見義勇為的英雄,還有解決醫藥費的問題,現在兩個問題都解決了,其他都不重要了。於是第三杯酒丁恪和王月敬了王叔叔。飯後,送王叔叔回到病房,丁恪和王月硬拉著王記者去商廈,給人家買了一套高檔西裝以表謝意。完了夫妻倆又去銀行取了三千塊錢,把別人看丁恪的補品帶了兩大袋子,回病房去看望老王。老王留下了補品,錢死活不肯要,說你們往後多來家裏玩就可以了,給錢就沒意思了。丁恪和王月哪裏肯答應,說著一團一團的感謝話,說王叔叔不收下咱一輩子心裏不安。老王歎口氣說,錢我是不能收的,但盛情難卻,既然你們執意要感謝我,不如這樣吧,小丁上班後給你們公司老總說說,我這裏還有千把塊錢醫藥費沒結呢,看能不能也給報銷了。老王皺起眉頭來強調:不能就算了啊,小丁,你不是領導,不能讓你為難。丁恪猶豫了一下,痛快地說,沒問題王叔叔,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從病房出來,王月悄悄問丁恪:你有把握嗎?丁恪反問:什麼有把握?王月說,你答應人家老王的事啊。丁恪鼻子裏哼一聲道,怎麼可能,公司憑什麼給他報醫藥費!王月站住了:那怎麼辦?丁恪苦笑道,隻好咱們自己給人家報了,誰讓咱欠人家的情呢?王月有些不高興地說,那還不如說咱替他結了呢。丁恪笑道,你以為老王不知道誰替他結賬啊,人家這是讓大家麵子上都能下去。事到如今,王月也不好埋怨丁恪,兩個人去收費處結算老王的醫藥費,竟然將近五千塊錢。王月的臉就拉下來了。丁恪強作瀟灑地結了賬,轉過臉來低聲地勸王月。王月說,不行,他不是說千把塊錢嗎,怎麼會多出這麼多,不能吃這個啞巴虧,我得把發票給他送去。丁恪死活拉住她說,算了算了,你以為人家不知道啊,去了誰臉上也掛不住。
終於把王月拉回到了自己家裏,丁恪說,你也別賭氣了,無論如何,人家老王是幫了咱們的,咱不能忘了人家。王月抹著眼淚說,我就是氣他最後了還要誑咱一回,是多少錢就多少錢,幹嗎要捉弄人!丁恪說,算了算了,人家跟咱不沾親不帶故,憑什麼白幫咱們?這樣也好,寧肯叫他心裏不踏實,也不能叫咱一輩子心裏不踏實。過了一會兒,王月問道,你說那個被你救了的女人,現在怎麼想?要是我,一輩子心裏也不踏實。丁恪長長地歎口氣,沒說話。王月又說,想想真不值得,你因為救人被人打得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兩個月的獎金沒有了,沒人感謝你,咱們還得拿出自己的錢來感謝別人,又買衣服又‘報銷’醫藥費!丁恪說,咱的醫藥費公司不是給報了嗎?王月說,那是給醫院了啊,咱們落下個啥?賠上兩個月的獎金和幾千塊錢,落了一身傷疤和一個見義勇為的虛名……丁恪打斷她說,王月,我能不能求你個事?王月望著他說,什麼事?丁恪用手指揪著眉頭說,求求你以後再不要提“見義勇為”這四個字了,我聽得頭都要炸了。
三
痛痛快快地洗過一個熱水澡,站在浴室的鏡子前,丁恪發現鏡子裏的那個自己竟然變得白胖,昔日塌陷的雙頰已經很飽滿,麵龐多了幾分俊秀和紅潤。住院確實是一種休息,能把人養胖,丁恪拍拍麵頰,沾沾自喜地想:這回有了領導風度了,穿上西裝出去,至少像個副總吧。刮胡須時,卻發現往日旺盛的胡須變得很稀疏,剃須刀很輕快地響著,像丁恪此刻的心情一樣飄忽。丁恪隱隱感到一點不安,說不上來具體的原因,大概這兩個月發生的變化太大了,需要時間去慢慢適應吧。
王月在臥室裏喊:你好了沒有?我先睡啦。
丁恪推開浴室門說,好了好了,馬上來,馬上來。飛快地刷過牙,赤身裸體來到臥室,也不往被子裏鑽,站在床下擺了個健美運動員的姿勢讓王月看。王月大驚小怪地望著他說,呀,你怎麼長小肚子了,白白胖胖像個女人。丁恪瞪著她說,你真掃興。垂頭喪氣地往床上爬。王月笑成一團:呦呦,傷了英雄的自尊心了。伸手去撓丁恪的癢癢,丁恪繃不住,兩個人笑鬧起來。王月寂寞了兩個月,抱著丁恪氣息就粗了起來。丁恪順勢也狂熱起來,折騰了老半天,卻發現其實心裏一點欲念都沒有,就有些胸口發涼,手腳也開始無力,可是仍然得拿出加倍的熱情來配合王月。王月激動了半天,才發覺丁恪那裏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停下來,憂心忡忡地望著丈夫。丁恪有些尷尬地說,醫生說沒問題啊,怎麼會這樣?王月想了想,抱住他安慰道,沒事,可能是心理障礙,你放鬆點,我們再試試。她爬起來,用嘴去幫丁恪。丁恪躺在那裏,眼望著天花板,恍惚間覺得自己正向著一個深淵下沉。
王月折騰得一身大汗,丁恪還是沒有絲毫起色。王月終於癟起了嘴,眼淚汪汪地望著丁恪。丁恪握住她的手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王月躺下來,抱著丁恪說,沒什麼,明天再去醫院看看就是了。丁恪說,不行,不能去醫院。
為什麼?王月不解地望著丁恪。
你想想,如果去醫院,大家都會知道我被踢壞了,成了個廢人,我還怎麼見人啊?丁恪哀傷地望著王月。王月想想說,那我們去外地的專科醫院,不在本市看就是了。丁恪說,不行,那麼多報紙報道了我的事跡,現在大家都知道我是英雄,見過我的照片,萬一被人認出來,不成了新聞了?王月有些不耐煩地說,那你說怎麼辦?丁恪說,你悄悄買點補藥,我吃吃看。王月說,說得輕鬆,那要吃到什麼時候啊?丁恪說,慢慢來,吃啥補啥,我每天喝點虎鞭酒什麼的,總會好的。王月猶豫地說,還是不要亂吃藥,去醫院請專家看看最保險。丁恪也有些煩了:好了好了,我說過不去醫院,就是不去醫院。
王月終於發怒了,指著丁恪的鼻子說,你真虛偽!
丁恪瞪起了眼睛:我怎麼虛偽了?
你就是虛偽、自私,隻怕破壞你的英雄形象,從來不顧我的感受。王月憤然擰過身去。
丁恪望著她的後腦勺,克製了半天,輕聲說,我不是不顧你的感受,可是你想想,讓大家都知道你老公性無能,對你有什麼好處?
王月悶了半天說,所以才要治啊,你一輩子這樣,我怎麼活,我還年輕啊。
丁恪說,你少咒我,我這是見義勇為受的傷,你憑什麼咒我一輩子這樣?
王月說,反正你要看不好,我就去跟別人睡,你別把我一輩子的幸福葬送了。
丁恪火往心頭撞,一把扳過王月來,揮起了巴掌。王月叫起來:你打你打,有本事你就打!丁恪趕緊捂住她的嘴巴,低聲道,你低點,讓鄰居聽見!王月掙開他,咬牙切齒道,我就是要讓鄰居聽到,讓大家都知道你這個英雄是打老婆的英雄,你這個偽君子!丁恪吃驚地望著王月,半晌放開她,癱倒在床上,呻吟道,老天,怎麼會搞成這樣?!
王月不依不饒地罵著,拳頭“嗵嗵”地砸在丁恪背上。丁恪像死人一樣任她捶打,閉著眼一動不動。
丁恪睜開眼睛,王月已經上班走了,他往起拱拱身子,靠在床頭琢磨昨天晚上的事情。經過一夜的睡眠,丁恪感到頭腦恢複了正常的冷靜,同時開始真正的麵對那個不敢相信的現實,身上就有些發冷。現在想來,從出事的那個晚上開始,自己就陷入了一個夢境當中,在長達兩個月的夢遊中,有驚恐,有鮮花,有笑臉,光怪陸離,心浮氣躁,如今大夢初醒,留下的隻有冰冷的絕望,還有那麼一點點空虛感。丁恪戀戀不舍地從床上爬下來,長籲短歎地去了衛生間,洗漱過,沒在廚房找到王月給他留的早餐,又是一番感歎,女人的心就是狠,隻要不如她的意,她就撒手不管任你自生自滅了,更不管你是不是還病著,需不需要她的柔情和照顧。好在住院時收到的補品還有不少,丁恪拉開冰箱,隨便拿了一袋豆奶粉,撕開倒在杯子裏,衝上開水,慢慢地攪著,尋思該不該去醫院看看,自欺欺人畢竟不是個辦法,王月的脾氣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這也不是個倉促的事情,可以再看看情況,或許自己能恢複過來,實在不行再去醫院也不遲。拿定主意,端起杯子來,三兩口喝完,算是交代了早餐。出院後第一天去上班,丁恪特意打扮了一番,係了條領帶,出門時又照了照鏡子,覺得太正經了些,又把領帶解了,顯得自然一些。
進公司大樓前,丁恪稍稍有些緊張,仿佛第一次去相親,最擔心的,是有人見麵叫他英雄,那樣的話,真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同事們都很忙,熱情而簡短地跟他打著招呼,問候一聲:回來啦,上班啊?丁恪有些謙恭地笑著跟人家握手寒暄,多少有些不自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情形就有些不同,本部門的同事就隨便多了,免不了對丁恪進行一番評頭論足,說他吃胖了,顯得魁梧體麵了,有了領導的風度。丁恪謙虛著,微笑著。部門張經理愛護地說,你剛出院,要不要再休息兩天再上班?丁恪趕緊說,不用了不用了,在醫院躺了那麼長時間,骨頭都酥了,得幹點活恢複恢複。經理就給他安排了工作。
終於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丁恪一時卻進入不了工作狀態,一直沒人問起他見義勇為的事,也沒人開玩笑恭維他是英雄,讓他少了許多窘迫,但隱隱有些失落,明白大家都在回避這個話題,是不願提起他是“模範員工”。丁恪歎口氣,想到應該去看看老總,人家是專程去醫院看過自己的。
下班前,丁恪從老總辦公室門前走過,聽見裏麵有人說話,就去了趟廁所,多磨蹭了一會兒。在廁所門口望見有人從老總辦公室出來,趕緊快步過去,敲了敲門。老總輕聲說,進來。丁恪小心地推開門,看到老總正在接電話,腳步就有些猶豫。老總抬手示意他坐下,繼續接聽電話,目光散淡。接完電話,老總扭頭望著丁恪,等著他說話。丁恪不由從椅子裏站起來,微笑著說,李總,我今天開始上班,感謝您看望我,還給我報銷醫藥費,我一定努力工作來報答您和公司。老總專心地聽他說完,像個長輩一樣慈愛地笑笑說,小丁不錯,小丁不錯,給公司爭了光,好好幹哪,我們的工作崗位上也需要英雄精神啊。丁恪感激地說,謝謝李總,您忙,我就不打攪您了,我一定會幹好本職工作,不辜負您的厚愛。老總說,那好那好。站起來跟丁恪握手。
從老總辦公室出來,丁恪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情緒再次高漲起來,雖然一整天沒人提英雄這個字眼,但老總還是提了,隻要老總覺得自己是英雄,那自己就是英雄。丁恪一路上咂摸著老總的話,雖然不記得有什麼實質性的承諾,但丁恪認為自己有必要按照英雄的標準去要求自己,不能給老總臉上抹黑,如果說以前自己是不是英雄還值得推敲的話,那麼從今天起自己要做個當之無愧的英雄。
他就這樣渾身是勁地回到家裏,想著先從一個好丈夫做起,給王月炒幾個好菜,然後和風細雨地跟她傾心交談一次,求得達成諒解。家裏靜悄悄的,王月顯然還沒回來,丁恪脫下外套,推開臥室門,卻意外地看到王月用被子蒙著頭睡在床上。丁恪把外套掛好,輕輕地坐到床邊,伸手去揭王月頭上的被子。手還沒用力,被子忽地開了,露出王月憋得通紅的臉來,麵目猙獰,怒視著丁恪。丁恪嚇了一跳,想替她撫開散亂在臉上的頭發,王月激烈地擺頭躲開,又扭過來,繼續目視著丁恪。
丁恪有些好笑,柔聲問,怎麼了寶貝,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神經?
王月冷冰冰地說,我隻問你一句,你去不去看病?
丁恪笑了,去摸王月的臉,王月又躲開了,固執地問,去還是不去?
去,當然要去。丁恪笑著說,不過不能心急,咱們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我已經聯係好了一個老中醫,明天我就帶你去。王月語氣堅決。
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就找醫生,是我看病還是你看病?丁恪有些惱火,但記著要做一個好丈夫的願望,壓抑著自己。
王月不理會他這些:我隻問你,去還是不去?
丁恪說,去也不是明天,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還要上班啊?!
王月問,是上班重要還是我重要?
丁恪說,當然是你重要,可也不在乎這幾天啊,你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好不好?
王月說,我就在乎這幾天,你去不去吧?
丁恪說,不去怎麼樣?
王月冷笑道,不去就離婚。
丁恪哭笑不得:你無理取鬧!
王月說,我就無理取鬧了,你是去看病還是離婚?
丁恪想拿王月一把,冷笑道,離婚?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你的心思在這裏呢!你看我不行了,就想離開我了,你拍拍胸脯,心裏是不是有愧?
王月不吃他這一套:我就是要離婚,你看不看病吧?
丁恪垂下腦袋,痛心疾首地說,早知有現在,我當他媽什麼英雄啊?!聯想到公司同事對他見義勇為的事諱莫如深,更加感到人心不古,胸口一陣發涼。
王月說,你活該,誰叫你當英雄的?
丁恪一震,怒視著王月說,要不是以為那個女的是你,我怎麼會衝上去?哼哼,王月冷笑道,你衝上去?為了我?少花言巧語了,當我不了解你啊,你是那樣有膽量的人嗎?就你還見義勇為?別人信,我不信!天知道你是怎麼成了“英雄”的。丁恪恐懼地望著王月的嘴,感到五髒六腑都讓一隻巨手掏走了,胸口空蕩蕩回旋著冷風。王月依然在說,誰知道你和那個女人什麼關係,我看是你倆在小公園幽會,碰上了那些壞人,你就挨了打,還冒充什麼見義勇為的“英雄”,真是不知羞恥!
丁恪臉色變得慘白,額頭和鼻尖滲出汗珠來,眼神開始發直。王月不管不顧地說著,收也收不住。丁恪慢慢站起身來,伸手拿過外套,走出了臥室。王月終於停下來,盯著丁恪的背影,聽見他開客廳的門,就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有本事走了再別回來!使勁把被子蒙住頭,“嗚嗚”地哭起來。
丁恪默默地打開門,回身把門磕上。下了樓,抬頭望了望四麵亮起燈火的樓群,拿出手機撥通了老胡的號碼,感覺仿佛早就跟對方約好的。電話一接通老胡就在那邊哈哈笑:哎呀,英雄啊,好長時間不跟兄弟們聯係啦,是不是升了官啦?丁恪苦笑道:狗屁的英雄,狗熊!老胡笑道,英雄就是英雄,謙虛個什麼呢?丁恪問,你在哪裏呢?老胡說,我們在興隆大酒店吃飯,你來吧,完了去浴都泡泡。丁恪說,我馬上過去。老胡說,我去接你吧?丁恪說,不用了,我打車過去。老胡說,那好,我們在紅豆廳,你快點。
來到興隆的紅豆廳,老胡他們幾個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丁恪一到都開始起哄,讓他自罰三杯。丁恪爽快地連幹三杯,大家一起叫好。有人問,丁恪,那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丁恪鼻子裏哼一聲說,就那麼回事。對方不滿意了,以為丁恪擺英雄的譜,臉色就有些難看。老胡打圓場說,管他怎麼回事,反正咱哥們裏出了個英雄,咱臉上都有光,也算風光了一把,來幹一個。幾杯酒下肚,又有人問,丁恪,你小子真的不怕死嗎?性命可是咱們自己的,你管那閑事幹嗎?馬上就有人反對:你這話不對啊,我就佩服丁恪這樣有正義感不怕死的人,什麼社會都需要英雄,沒有英雄的時代那還叫世道嗎?來丁恪,哥們兒敬你一杯!丁恪無言以對,喝了這一杯。又有人舉杯道,英雄就是英雄,別看丁恪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該出手時就出手,這就是英雄本色,這杯兄弟敬你。幾杯酒下肚,丁恪覺得輕飄飄的,別人敬一杯就回敬一杯,很快就有些頭重腳輕了。
吃完飯,相約去浴都。丁恪保持著一點清醒說,我去不合適吧,都認識我。老胡說,行了,走你的吧,誰規定英雄不可以有七情六欲的?風流乃是英雄本色,興許小姐認識你還給你免費服務呢。嘻嘻哈哈地拉上丁恪上了車。丁恪終究有些忐忑,又擔心王月是不是吃了晚飯。跟上老胡來到浴都貴賓間,丁恪靠在沙發上佯醉。老胡叫來個小姐,問丁恪怎麼樣。丁恪蒙矓中看到一個皮膚雪白的女孩穿著紅色超短裙站在麵前,手裏提著一個塑料袋子,就問老胡:你這是幹嗎?老胡說,你說幹嗎?滿意不滿意?不滿意給你換一個。丁恪心裏偷偷樂:再換一個我也幹不成事,我他媽都被踢壞了,還挑剔個什麼呀。嘴上說,不,不行。老胡馬上對小姐說,你去,再換一個來。小姐撇撇嘴,轉身就走。丁恪趕緊說,等等,不是說你不行,我是說我不行。小姐馬上說,你放心,我肯定讓你行。老胡滿意地笑著說,那好,我去我的房間了,小姐好好服務啊,把我們這位兄弟伺候好。小姐拋著媚眼說,你放心吧,我是活兒最好的。
老胡出去了,小姐掩上門,反鎖好,回來問丁恪:“打炮”還是做“全套”?丁恪“嘿嘿”笑,覺得她在講一個天大的笑話。小姐不耐煩地說,我們的服務是一個小時以內啊,超過一個小時要加錢,你還不抓緊時間?丁恪仰天大笑,身體抖成一團。小姐木然地望著他,從容地等待著。丁恪笑夠了,坐起來,意味深長地望著小姐說,對不起,我陽痿。他誠懇地望著她補充說,真的,不騙你。小姐淡淡一笑說,沒關係的,我陪你洗澡好了,反正貴賓間已經包括“打炮”服務了,不做損失的是你。說完三兩下把衣服脫光了。丁恪呆呆地望著突然間一絲不掛的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小姐盯著他說,脫啊,還等什麼?丁恪機械地脫了衣服,跟著她進了洗浴間,望著前麵光溜溜的屁股,覺得真是好笑,嫖娼也是英雄行為嗎?小姐沒有那麼多心思,回頭問丁恪:你蒸不蒸桑拿?丁恪說,算了吧,池子裏泡泡就好了。小姐說,那好吧,我給你搓澡。自己先下了水。丁恪跟進去,坐在她前麵。小姐邊給他搓背邊聊天:老板是做什麼工作的?丁恪突然很想告訴她自己是英雄,好容易才忍住這個欲望,調笑道,我是警察,你怕不怕?小姐故作嬌氣地說,怕啊,我好怕,你不要抓我啊。丁恪說,你求我我就放了你。回過身來抓小姐,小姐挺挺胸說,你要抓就抓這裏吧。丁恪兩隻手抓住小姐的胸,小姐誇張地呻吟著,突然她驚叫起來。丁恪問,怎麼了,弄疼你了?小姐指著丁恪的胯下說,你不是說你陽痿嗎?怎麼會這樣?丁恪一低頭,透過藍色的水麵,看到自己雄偉地挺立著,像一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