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山西作家再次與莊重文文學獎相遇。在第十二屆莊重文文學獎頒獎典禮上,著名文學評論家雷達先生宣讀了李駿虎的獲獎評語,其中說,“李駿虎開始文學創作已有十幾年,他的創作勢頭一路走高,盡顯其寫作才華,麵世的各種體裁的作品達二百多萬字,出版有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及評論、隨筆集多部”,“李駿虎用小說的方式為同齡人畫像。他對同齡人的生存態度、思維方式、情感特點體驗得特別深刻。他努力表現一代人獨特的生活感受和情感軌跡。他能從司空見慣的普通生活中,發現人生的內涵,悟出生活的本質。他的小說中充滿許多閃爍著智慧的細節,許多出人意料的故事結局”。筆者以為,這一評語是貼切的,但就李駿虎出道至今的整個創作曆程來看,並不全麵。
當2007年李駿虎在魯迅文學院學習的時候,建了個博客,天天寫點東西,有一天貼上去一篇小說,說,是做了個夢,無法排解,就寫了出來。有網友好奇,打趣說,做夢還可以寫小說?咱也做夢去。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把做過的夢重組、完善一下,變成一篇小說,最起碼可以算是一個故事,就像你早上起來對別人描述昨晚的夢的新奇一樣,隻不過落實成文字了而已。但是顯然,大多數人對自己做過的夢是不太留心的,除非他敏感地直覺這個夢與他的現實處境有某種聯係,否則他在醒來後,最多愣愣神,就又會投入到一天的紛繁中去了。李駿虎不一樣,雖然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他在醒來後,會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用目光在對麵的牆壁上專注地重溫昨夜的夢,把模糊、殘缺的地方繪製清楚、完全,這樣,當別人的夢已經像夢一樣飄散的時候,他的夢卻印在了紙上。
這樣說寫小說的過程,太簡單了。做夢寫小說,是偶一為之,之所以他能有如今的成績,還是對個人心理體驗隨時敏感捕捉和對耳聞目睹的世事追問思索的結果。十數年的寫作曆程,也是一個做夢的過程,一個削尖了腦袋要鑽進夢境,在夢境裏掙紮一番,又鑿個洞在現實與夢境之間冷靜來去的過程。綜觀李駿虎的創作曆程,這個夢分為三個階段,其小說作品也隨之體現出了不同的風格:
第一個階段是激情探索的夢。
李駿虎不是學文出身,卻由於父親是個文學愛好者,從而接觸了有限的文學書籍和雜誌,受到些感染。當他在太原求學的時候,開始寫些個人經驗類的小散文,每有發表,便寄回家裏,看得家裏人時笑時淚,他的文字感染力初有顯現。他寫一些帶有故事性的短文,發表在晚報上、刊物上,這類文字往往模糊了真實與虛構,算是小說的萌芽狀態。第一篇真正意義上的小說發表在1995年《山西文學》第1期,名為《清早的陽光》。這個短篇帶有民間傳說的性質,隻是在他的筆下,更加文學化了。然後,他畢業了,回到老家洪洞縣,在報社編起了副刊。他對文學的激情探索,由此才算真正開始。
筆者以為李駿虎懷疑過自己寫小說的能力,在這段時間裏他真正體驗到了寫好一篇小說的困難,比較淺顯的證據是他總是突破不了小說的字數限製——每寫一篇都是三千六,故事再也展不開了。當時他關注的還有一點,就是故事感不感人。那個時候,由於工作不是正式的,他的工資收入可以用“菲薄”來形容。他把大量的時間都放到了寫評論上,好在當時各種報刊仍然歡迎這樣的文章,為他減輕了一些生活的壓力。文化、文學時評是李駿虎在圈子內獲得一點名聲的開始,他由此嚐到了一點甜頭。但是,他還是放不下小說。對於一個有天賦的人來說,當你專注於一件事的時候,沒有功勞,也會有苦勞的。他寫了許多,廢棄了許多,由此,積累了原始經驗。
1998年,生活突然發生了變化。《山西日報》新辦了一份子報,要招聘一大批人,李駿虎審視了一下自身的條件,覺得應聘該報的專欄作家比較合適——隻發作品,人不挪窩——便抱著一大本作品複印件,趕赴太原。沒想到該報總編大呼一聲——你不留下來怎麼能行?於是他就成了該報的一名編輯。
從縣城到省城,工作環境發生了變化,心境自然不同,他延續並拔高了在洪洞時的激情,繼續他的文學創作。這期間,他發表了少數幾篇探索新的表達方式的小說作品,如發表在《北方文學》1999年第5期的短篇小說《鄉長變魚》。然而,1999年,該報在影響力日盛的時候突然停刊,他失業了。他選擇留下來,靠稿費維生。一年後,他正式調入山西日報社。在失業的這段時間裏,他寫出了有點奇思異想的浪漫現實主義長篇小說《奮鬥期的愛情》(長江文藝出版社2001年9月版),並在當時正“走紅”的王小波作品的影響下,跳出了對傳統文學風格的模仿,對小說的探索性表達有了新的變化,其時的代表作品作為一個小輯發表在《大家》雜誌2000年第5期(包括《局外人》、《小叔的藝術生涯》、《一個小姐的心靈史之謎》和《女兒國》4篇短篇小說)。這段時間裏,他還出版了評論隨筆集《比南方更南》(作家出版社2000年10月版)。李駿虎艱難入夢,他的文學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