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子一日遊杭州,扮作個施藥醫士,自稱乾係屯先生,頭上戴一幅巾,身上穿一領皂袍,把藥包兒擺在十字街頭。這一邊列著甚麼續命丹、換骨丹、水火丹、返魂丹等丹;那一邊列著甚麼神樓散、益元散、紫金散、八寶散等散。又這一邊列著甚麼養胃丸、養脾丸、化痰丸、固精丸等丸;又那一邊列著甚麼鹿茸膏、白鳳膏、黑漆膏、露液膏等膏。藥已擺定,於是掛起著一麵大大的招牌,上寫著“軒岐仁術”四個大字。
隻見滿城百姓求藥的紛紛,有一人進前揖曰:“先生,我母有個心氣之疾,或五日一作,或七日一作,又或三日一作。可有藥治否?”乾係屯道:“心腹之疾,不可不治。”乃探取藥囊之中,取過了妙劑一服,付與其人,說道:“你是個愛母親的孝子,這一服藥令堂飲之,其疾即愈。”其人拜謝而去。又一人進前揖曰:“先生,我有一個家兄,患了頭瘋之疾,左服藥不效,右服藥不效。先生可有藥治否?”乾係屯道:“頭首之疾,不可不治。”乃探取藥囊之中,取過了一服妙劑,付與其人,說道:“你是個敬兄長的悌弟,這一服藥令兄飲之,其病即愈。”其人拜謝而去。又一人進前揖曰:“先生,我有一個豚兒,患了個痢疾之症,其大便或去紅,或去白。可有藥治否?”
乾係屯道:“腸胃之疾,不可不治。”乃探取藥囊之中,取過了一服妙劑,付與其人,說道:“你是個愛兒子的慈父,這一服藥令郎飲之,其病即愈。”其人拜謝而去。又一人慌慌忙忙,進前揖曰:“先生,我有個妻子生疥瘡,可有藥治否?”乾係屯曰:“皮膚之疾,不治何妨?”其人道:“妻子叫我討藥,我若沒有藥回去,禁不得他罵。”乾係屯笑道:“你原來是個怕老婆的漢子,沒有藥與你。”其人道:“先生積陰騭,舍些藥與我去罷。”乾係屯乃取過未藥一包,付與其人,說道:“一搽就好。”其人亦拜謝而去。卻說這個先生在杭城施藥,施去的吃了皆有效驗,此正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麝過留馨。滿城的百姓,哪一個不傳講說道:“好醫人!好醫人!”有等瘋廢殘疾之人卻皆來求療。隻見一個偏盲的人,搖搖擺擺走上街來。杭州人好不輕薄,就去笑他道:“別人一雙眼,你隻一隻眸。可笑招邊子,好個瞎豬頭。”這個偏盲的人也十分吃惱,隻是不好答應得。卻來見著乾係屯,揖而問曰:“先生可能醫我眼否?”乾係屯道:“莫說一隻眼偏盲,就是兩隻眼俱瞎,我也醫得。”乃用了一根簪子,在眼上撥了一撥,複點上些光明的仙丹。此正是:妙藥洗開千裏霧,金針撥散一天雲。就把那一隻的偏盲的眼,醫得光光明明,就如好的一般。其人感謝不盡,辭著乾係屯而去,滿街稱揚。時有一個駝子聞得此事,謂家人曰:“瞎眼既醫得好,或者我屈背也會醫得。”於是,那個駝子也走上街來。街市上人多口多,就笑著這個駝子屈背:“屈籠空,相似刮沙弓。若還睡在地,就如串地蟲。”那駝子聞得人笑他,好惱好惱!乃走到乾係屯處,問道:“小人這個屈背,先生可醫得麼?”乾係屯笑道:“背兒屈的,隻是縮了一條筋。若把這筋兒割斷,就伸舒得。”駝子道:“割斷那條筋兒,人不會死?”乾係屯道:“做內官的割了總筋,也不會死。”駝子道:“先生不要笑說,隻有藥把些我吃才是。”乾係屯乃取過了二三粒丸子,那不是丸子,正是換骨丹。駝子們一吃了,隻見腹子裏響了幾響,骨節第第。少頃,駝子覺得遍身舒暢,把腰一伸,就挺然而立。你看這駝子,先前是個佝僂丈人,而今是個直符使者。這個先生的手段妙不妙?那駝子叩頭拜謝,說道:“小人受此背一世虧,坐下是個屈梨轅,仰睡是隻竅龍船。鎮日頭磕地,哪裏見青天。”乾係屯道:“你如今好矣。”駝子道:“我受屈半世,今日才喜得見天了。”駝子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