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王俊俊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一頭栽到床鋪上,頭朝裏抽搭抽搭地哭個不停,驚得姑娘們披衣服的,趿拉鞋的,剛睡著的也被驚醒了,一起向她圍來。

“俊俊姐,俊俊姐……”黃瑛摟拽著王俊俊的脖子,嘴幾乎要貼在她的耳朵上了,“怎麼啦?怎麼啦?你到底是怎麼啦?”

幾個圍攏過來的姑娘也一起喊著,問著。不管姑娘們怎麼喊,王俊俊隻是一個勁兒地抽搐著,哭泣著,就是不搭腔。

黃瑛坐起來迷惑不解地猜著說:“是不是讓薑副場長給赳了!”

“剛來一天,什麼也沒犯著,憑什麼剋呀!”秦小琦揉揉惺忪的睡眼說:“是不是從薑副場長辦公室回來,讓哪個老爺們兒給欺負了……”

“可能,可能……”

一石激起千重浪,姑娘們嘁嘁喳喳,都順著這根繩兒爬起來。這個說,走,找賈書記、高場長去!那個說,要是處理不好,就到場部告去,到農墾部告去。有幾個姑娘躍躍欲試地要出門。

王俊俊忽地坐起來:“不,不要去!”

“俊俊姐,那你倒說呀,到底怎麼啦?”黃瑛拽著搖著王俊俊的胳膊,“你呀你,把姐妹們都要急死了!”

王俊俊坐起來擦擦眼淚說:“不是,都不是,方才,那個薑副場長把我領到高場長住的地方,說是要和我談談。本來談得挺好,談著談著下了道,問我有沒有對象,還站起來讓我到他跟前去,他那隻左眼直勾勾盯著我,嚇死我了……”她說到這裏,像是在訴說最大委屈,又擦擦眼淚,說:“就是開聯歡會的時候,那個主持會的高場長,臉皮疤疤瘌瘌像老樹皮,看上去,少說也有四十多歲,都趕上我爹歲數大了,老家肯定有兒有女,這不是胡扯八拉嗎,嚇死我了……薑場長領著我進他的馬架子,我就以為要了解了解什麼情況呢,誰知道是這事兒呀,要知道是這事兒,我說什麼也不去呀……”

秦小琦問:“俊俊,他碰你沒有?”

“沒有!”王俊俊無可奈何的樣子,“還碰呢,這一出就把我嚇壞了。”

“哎喲,我們都以為怎麼了呢,”秦小琦說,“人家連碰都沒碰你一下,不同意就不同意唄,還值得嚇成這樣子!”

王俊俊不高興地說:“敢情沒攤到你身上!”

黃瑛問:“俊俊姐,二妮兒姐呢?”

“噢--”王俊俊略一沉思,冷靜一下說,“讓薑副場長領到方副場長的馬架子裏去了。對了,大概也是這事兒,怎麼還不回來呀?”

黃瑛擔心地問:“二妮姐能不能挨欺負呀?”

“沒準兒!”王俊俊說,“我怎麼看著這些老爺們兒都狼哇哇的呢?薑副場長叫我和馮二妮出去的時候,咱們帳篷門口有兩個老爺們兒,還喊住薑副場長,不知道喳喳了些什麼玩意兒?”

“真的?”秦小琦和不少姑娘都瞪大了眼珠子,有的心跳開始加快起來。

“姐妹們,走啊--”秦小琦激憤地說,“不管過去認識不認識,咱們是坐一列火車來的姐妹呀,不能眼瞧著馮二妮挨欺負,走--”她說著帶頭穿上衣服,第一個衝出帳篷,其他人也都隨著衝了出來。

星空寥寥,月光皎皎,晚風吹拂著茫茫荒原,像大海泛起的一層層波浪湧向遠處,到了岸邊,又反彈回來,沙沙沙響著,更使人增加了茫然的空曠感。

她們簇擁著,接著王俊俊的指點,快到方春住的馬架子跟前時,打頭的秦小琦一站住,姑娘們也就都站住了。

柵門的多道隙縫裏透出縷縷燈光,那馬架子靜謐得像凝結在那裏,沒有姑娘們想像的掙逃,也沒有哭喊。

“你們說,”秦小琦問大家,“我們這麼闖進去,要是人家馮二妮願意呢?”

是啊,今天下午大家都見到了,那方春白白淨淨,與賈述生和高大喜比,年輕又俊氣,要是馮二妮願意,大家都闖進去,豈不兩頭不是人嘛……

不知誰說了一句:“那,咱們就回去吧!”姑娘們呼啦散開向帳篷跑去,像是有什麼怪物要追來似的。

薑苗苗把王俊俊送進高大喜的馬架子後,回頭又送馮二妮。

方春早已在馬架子裏恭候了。他打水洗臉、梳頭,小分頭一濕,燈光下顯得油黑鋥亮,脫下了泛白的軍裝,穿上了那新的。一會兒打開條門縫兒探頭瞧瞧,外麵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著,隻好著急地來回踱步;隻要聽到腳步聲,就趕緊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是不是向這裏走來,當聽到像是有腳步聲響來時,急忙回到辦公桌前坐好;坐下,又覺得還是早點站起來迎接好;站起來又覺得有輕浮之嫌,就又坐回去;坐在桌前又覺得自己是副場長,會造成一種嚴肅氣氛,怕一時僵住不好拉近關係,又馬上坐到床沿上;坐到床沿上沒事兒幹,又覺得薑苗苗領著馮二妮推門一進來,有點兒尷尬……正覺得坐不是、站不是,這不是、那不是的時候,薑苗苗敲門領著馮二妮進來了。

“方場長,這是馮二妮,”薑苗苗瞧著方春異常的裝束,忍著笑說,“你們好好談吧。”說完扭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