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3)

別看北大荒的春天姍姍來遲,她的腳步一旦踏上這片土地,就會輕快起來,在人們的不知不覺中,厚厚的河冰已經在深底處開始偷偷地融化了,樹和黑土地在一層層加著綠色,寒白的天空在一抹抹加藍。這一滴滴一層層一抹抹,彙成了巨大的回天之力,把銀白的世界變得鬱鬱蔥蔥、花香鳥語。

一條友誼路連接著光榮和小江南農場,從路中間相分的地界開始,展開了兩幅不同的春天圖畫。光榮農場農業機械大集合,要求播種一條直線不準許打彎兒,人、機、畜齊上陣拉開了大會戰的序幕。地裏紅旗招展,廣播聲聲,田間辦起了黑板報,文藝宣傳隊地頭演出;小江南卻截然不同了,特別是與光榮農場相連的十個生產隊,拖拉機有的在大豆或玉米地裏中耕鬆土,幹活的人就像晨星一樣,稀稀拉拉散擺在每一塊地裏,比較來看,一幅像是氣宇昂然的進軍圖,一幅像是隨意揚灑的潑墨畫,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今天,兩個場的領導班子像是不約而同似的來到了地界邊上檢查旱情。突然,從光榮農場場部上空飛來了十架小飛機,飛著飛著很快分散開來,有的飛向玉米地,有的飛向大豆地,高大喜、劉茂森等站在地界處仰視著,抑製不住心情的激動。賈述生仰臉望去,這陣勢並不陌生,過去,包括去年,隻要提前給農航站打個報告,也會這樣有氣勢,今年為了壓低家庭農場生產成本,反複征求意見,就沒招用飛機作業,所以,也就無動於衷似的。

賈述生擦一把汗,聽著渠水嘩嘩流著,像支優美的小曲兒似的流向了稻田,心情一陣歡悅,天越旱,陽光越足,水稻長勢越好。一片片稻田裏,家庭農場場長們正領著家裏人,或者是從農村雇來的季節工,在施肥、拔草。他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看來,這興辦家庭農場的第一年,水田區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準是個豐收年!他走著,發現前麵是連喜的家庭農場,看方春還有王俊俊都在一塊稻田地裏拔草,大步走了過去。

“方春,”賈述生說,“你在小號裏蹲了半個月,我心裏也很難受,好在沒什麼別的事兒,你就自己想開點兒吧……”

“他媽的,太不講理!”方春擦一把汗說,“你放心,我方春經曆得多,能承受得住,沒什麼了不起的。他們越這麼整,我越是來勁!再說,都這把歲數了,我常想,過去對北大荒事業,包括對你賈述生有些過不去,離退休的日子不長了,我要多於點兒對得起你和北大荒的事情!”

賈述生點了點頭。

“賈場長,”連喜赤著腳,趟著畦田裏的水走過來說,“賈場長,我爸說得不對,什麼日子不長了,這家庭農場我是場長,他願意幹到什麼時候就幹到什麼時候,可以活到老幹到老!”

三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王俊俊也趟了過來,賈述生主動打招呼:“喲,王俊俊也來了。”

”今天是星期天,”王俊俊說,“我來獻義務工!”

大家又笑了。

“賈場長,”方春見周德富他們去和一幫打工的搭訕去了,回過頭朝賈述生探探身子,神秘兮兮地說:“我哪還有壓力,心裏高興極了,這話當你說,你可別說我小心眼兒……”

賈述生問:“什麼意思?”

“你還以為我不當這個廠長心裏有壓力呀,沒那事兒!”方春笑著說,“這你知道,國家對咱國營農場,包括工業企業的欠款,改成撥改貸了,以後再也不會無償投入了,要走市場了。我那破廠子債務累累,我正愁著沒辦法呢,這回算是解脫了!”

賈述生笑笑:“你解脫,別人又被套住了!”他又補充說,“我想,今年辦好家庭農場,明年推開的同時就抓國營工業企業和商服企業的轉製,全場方方麵麵來個全麵改革!”

“賈場長……”方春意味深長地說,“改革也是政治,吃政治這碗飯,我陪著魏曉蘭是嚐著滋味了,你可注意呀。”

賈述生對方春點點頭,又對連喜說:“看來,你承包的四百畝水田,大豐收是沒問題了,你這個頭帶得好哇,到時候,要為咱小江南農場爭氣呀。”

“是,”連喜點點頭說,“水田豐收是沒問題了,旱田作物還很難說。”他抬眼瞧瞧天空飄起的一片雲彩,接著說:“如果現在下雨還來得及,再有三五天不下雨,減產就成定局,我那邊還包了一千多畝旱田呢。這麵掙,那邊賠,總賬還是個零。”

賈述生說:“走,看看旱田去。”

天氣蒸籠般的熱,但飄起了一片片濃雲,使人不感到那麼炙烤了,卻覺得喘不過氣似的一種奇悶。太陽在發揮著威力,毫不留情地吞噬著一片片飄起的雲,連稻田埂上的水稗草都打蔫了。

連喜承包的旱田緊挨光榮農場的地界,小江南的灌區就甩在這裏一個尾巴就結束了,因往北坡度升高,北側隻能灌溉光榮農場後開發的一小部分水田,其餘水田都是靠井灌,路南側是小江南農場與光榮農場相連的一望無際的旱田。

賈述生來到連喜承包的旱田地邊一看,豆苗葉兒已經蔫得像霜打了。賈述生蹲下,用手挖了一層土是幹的,又挖了一層還是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