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3)

“賈場長,”連喜說,“我化驗了,十公分土層內含水量才十個,還不如種子的含水量,再這麼下去就沒戲了。”

地界那邊傳來了轟隆的拖拉機聲,二十幾輛拖拉機正像坦克演練一樣,齊刷刷地牽引著中耕機從地那頭朝這邊駛來,好氣派,好威武呀!以往,也是這麼安排的,隻不過是千八百畝大小的這麼個地塊,有三四台拖拉機就可以了,機車一多,來回倒趟就要造成很大浪費,看來,這陣勢,除了中耕保墒外,更重要的是要向小江南農場顯示威風,旁邊的另一塊地裏,少說也有一千人以上在搞夏鋤大會戰,無疑,是在向小江南農場挑戰。

那邊走來幾個人影,賈述生一看,走在前頭的就是高大喜,他旁邊的像是陳書記。噢,陳書記親臨第一線來指揮了!

再看看小江南農場的大地,地裏所有的拖拉機幾乎都是單機作戰,人影兒均勻地稀稀拉拉地散布在每一小片地段裏,最多的也不超過十個人。

“哼……”周德富是反話正說,是在刺激賈述生,“陳書記也不能把我們當成後娘養的呀!”他邊說著,瞧了瞧賈述生。賈述生像沒聽見一樣仍在注視著前方。

連喜瞧著前麵,皺皺眉頭說:“人海戰術,這都是些過時了的東西,怎麼又用到這裏來了,大躍進、文化大革命……”

“什麼?”賈述生瞧了連喜一眼,說,“連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少說話,我們要光幹不說,多幹少說,或者是到說的時候再說。”

連喜點點頭,發現一輛輛卡車從光榮農場那邊的友誼路上魚貫而來,指指說:“賈場長,你看。”

卡車越來越近了。賈述生一眼就看出來了,卡車上紅旗招展,拉著一門門農用炮,還沒到場界,車隊停止了。很快就看見,駕駛室裏跳出人影,打開車廂板,車上車下的人開始忙個不停。

周德富說:“賈場長,農炮隊要在光榮農場搞人工降雨啦。”

賈述生點點頭,發現天空流動、翻騰、飛行、變化著一簇簇雲團,低沉而濃厚,太陽在高處的浮雲裏穿行著。

連喜說:“看這積雨雲,炮車應該再往這邊點兒。”

“這不明擺著嘛,”周德富說,“這是陳書記在支持光榮農場。”

賈述生喘口氣,揩揩額頭上的汗,抖抖被汗水濕透的衣衫說:“光榮農場旱情重,應該支持。”

“我們的旱田災情也不輕呀!”周德富話這麼說,心裏卻一番幸災樂禍的滋味,“我們和光榮農場頂的是一片天呀!”

“不對,”賈述生說,“我們這點旱田才占不到20%……”

他們正議論著,觀看著,隻聽那邊有人喊:“預--備--,開--炮--”

轟隆隆,咚咚咚……

二十多枚炮彈霎時一起向天空幾片積雨雲射去,響聲中煙霧繚繞,又是二十、四十枚炮彈轟隆隆、咚咚咚地飛上了天空。炮車跟前的人都在仰臉瞧著,賈述生、周德富、連喜也仰臉瞧去,隨著炮響炮停,蒙蒙炮煙中點化劑在雲中鋪散著,鋪散著,刹那間,雨嘩嘩地降落了下來。頓時,卡車處人聲鼎沸,一片歡騰,跳躍著,歡呼著,一麵麵彩旗向著雨空搖晃,鑼鼓隊“咚咚咚、嗆嗆嗆”地有節奏地瘋響著,秧歌隊圍著炮車瘋狂地扭起了大秧歌。

小江南農場田地裏哈腰拔草的人停住了,都在直腰瞧著,鏟地的拄著鋤停了,也在直腰瞧著,中耕的拖拉機停了,駕駛員從車門裏探出頭來仰起臉也在瞧著。降雨炮太有威力了,嘩嘩的雨水向光榮的地裏潑灑著。

連喜承包的旱地裏,鄰著的小江南農場每一個家庭農場的地裏,那卷著葉的玉米苗,打蔫的黃豆苗,在雲彩下的輕風裏搖曳著幹燥的身軀,眼巴巴瞧著對麵的玉米苗和豆苗在密集的雨點敲擊下搖晃著身子,像在跳舞,像在歡唱。

多麼饞人呀。

“德富,走……”賈述生心裏確憋住了一口氣,大呼出一口,拽一把周德富,“咱倆去開閘放水!”然後指指眼前的一條支渠,吩咐連喜:“連喜,你快通知下邊各家庭農場,準備開支渠的口子,等水澆田。”說完,急朝幹渠走去。

當年,賈述生帶領複轉官兵、支邊青年修建這條渠時,到了現在與光榮農場的地界結束了,局裏由此劃分成兩個場時,也考慮到這一點,從這裏做分界線,主要是要把小江南農場建設成以水稻為主的農場,眼下這十多萬畝地也計劃改成水田,小江南農場的職工提出不少不同意見,以水稻為主,不能都種成水稻,按需求種點小麥、玉米、大豆,以自給自足做口糧、飼料用,賈述生一聽有道理,也就請示局裏尊重了大家的意見。兩場分開不久,高大喜帶領幾位副場長找上門來,要延長水渠,修到光榮農場場部附近,想將友誼路以南坡降度在千分之二左右的三四萬畝地改成水稻,主要想改善全場職工的生活,賈述生和班子成員聽高大喜一說,異口同聲地同意了,而且出車出人,與光榮農場職工一起大戰兩個月,完成了渠尾向光榮農場拓伸的任務。

賈述生說的開閘放水,就是要把原先修築好準備灌這十來萬畝地設的閘門打開,引灌這片旱田,但是,閘門一打開,流往光榮農場方向的水流就要小了,或者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