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夫無論如何也不想當這個小酒廠的廠長了。不說台灣鮑老板給了那麼多錢沒幹起來直懊喪,也應該承認,在管理上還是抓得很嚴,比起光榮農場的廠子來,還是好多了,但,難是肯定的,要是領導看著、嚴管著就好一些,鬆一鬆就水襠尿褲,不出效益,他實在是幹夠了。幾次找賈述生要求辭職,賈述生不答應,連續又磨了兩次,算是有了話縫兒,讓先找周副場長。周德富好說話,一句話就鬆口了。就這樣,李開夫寫了個辭職報告交給了周德富,周德富在一次黨委會上一說,大家見賈場長沒有明確態度,就一個接一個發言同意了,因為李開夫挨個兒地找過他們。賈述生就這樣拍板了。
西邊的天空飛起了晚霞。
大米加工廠正在籌建階段,李開夫和秀秀還得承包那百多畝地,她從地裏先走一步,回家做飯去了。李開夫澆完最後一片地,堵死排水口,扛起鐵鍬悠哉遊哉地哼著小調朝場區走去,心裏就像樂開了花。比較起來,他承包的旱田少,隻有幾十畝一個小地塊。早晨,他心裏還有點兒愁,眼瞧水田豐收旱田賠,到頭來還是個白玩兒,這回,旱田裏的玉米和大豆,尤其是那正渴水的小麥也飽飽地灌了一頓水,他瞧著莊稼,很快就稈直葉挺,心裏實在是高興。李開夫一高興,心裏就盤算開了,回到家,小熱炕頭上盤腿一坐,喝上二兩六十度的小燒,然後摟著秀秀好好睡上一覺。
想當年,李開夫隻覺得自己太丟麵子,山東支邊青年進點那天晚上,他和席皮盯梢跟屁股地看中了王俊俊和二妮兒,沒曾想,沒抓著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騷。席皮還行,後撿了個挨熊瞎子舔了屁股的二妮兒,到頭來,也很可悲,沒等結婚就壯烈犧牲了。那些日子裏,當然了,更難堪的是自己。消息傳開,整個隊竟沒有姑娘再愛自己了。說來也是因禍得福,借了賈述生製定的那個回老家找老婆的文件的光,從老家領來了秀秀。他現在還在心裏嘀咕,要是沒有那些人說自己是什麼“國民黨漏子”、“媳婦迷”,就討不上這百裏難挑的秀秀了。
他到老家去找媳婦的時候,特意用新開的工資買了一雙新皮鞋,做了一套中山裝,說實話,也就這麼點兒經濟實力,貼著肉皮的是破襯衫襯褲,背心上還有兩個小窟窿,襪子底已經補了三次。他特意換了二十斤全國糧票,拎著一個帆布兜,讓皮鞋有意踏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進了村。見了眾鄉親,能亮的全亮,能顯的全顯,兜裏還有這個證明,證明自己是國營正式職工,還有工作證,兜裏還揣著那個文件,另外,還帶著好幾張坐在拖拉機上照的四寸相片。當時正是嚴重自然災害時期,誰不羨慕呀。尤其是農場的文件上明明白白寫著,出身不好也不在乎,隻要跟複轉官兵成親,就能變成拿工資的國家正式職工。他回家沒兩天,登門扯媒拉線的就有十多個。當時,秀秀的爸爸是地主,每天一大早都要抱著笤帚掃村裏的一條大街。媒人一攛弄,秀秀就動心了,她高小剛畢業,想考中學,覺得家裏出身不好,考上也沒有前途。李開夫是偶遇秀秀的,一下就看中了,托了個媒人,給了二斤全國糧票,一攛弄,秀秀動心了,隻是覺得歲數太小,才十七歲,怕人家說閑話,就瞞上了兩歲,說是十九。其實,李開夫早探聽到了秀秀的底細,心裏偷著樂,這麼一算,找了一個不僅漂亮,而且實際上是小十多歲的小媳婦。讓李開夫更喜歡的是秀秀黑黝黝的兩條大辮子和潔白的皮膚。
李開夫領著秀秀登上了北上的列車,和秀秀挨著坐著,那樣甜甜蜜蜜,一路上怕被別人搶走了似的,秀秀要去廁所他都陪著。餐車裏買兩份飯,他把自己碗裏的幾塊肉都直接用筷子送進了秀秀的嘴裏。火車到了哈爾濱換車的時候,他擔心一時一刻秀秀都會飛了似的,急著要先占上,他把車票簽了字,計劃第二天再走,憑著一張證明領著秀秀住進了旅館。秀秀害羞,覺得不好意思,說什麼也不肯,經不住李開夫三寸不爛之舌,下小飯館吃飯時,一番又一番甜言蜜語,終於在天剛剛黑下來的時候,就把秀秀摟進了被窩裏。這時他才知道,秀秀不僅臉色白,全身都那麼白,簡直是玉人一樣可愛。他美美地摟了秀秀一宿,第二天早晨起來回味,什麼地主出身,什麼階級鬥爭,什麼剝削階級呀,不管怎麼摟,怎麼親,摸不出,看不見,聞不著,也一點兒覺不出來,摟在被窩裏的就是個臉蛋漂亮、渾身細膩潔白的好媳婦!他現在回味起這些,都覺得餘味無窮……
李開夫回到家,秀秀已經把飯做好了,兩個炒菜已經端到了桌上。他燙上二兩燒酒,吱吱地喝著,不時瞧瞧秀秀,很快就喝完了,又吃了一碗米飯,用那個特大壺燒上了水,催秀秀快吃飯收拾桌子。他一提大壺燒水,秀秀斜「他一眼,看他喝酒速度一加快,還這種眼神兒,就知道他今晚要幹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