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2 / 3)

“我去找我哥!”

“雲屹,對不起,”芙蓉小聲地說,手指使勁地絞著衣襟,“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錯,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錯。陵兒她會想清楚的,她不是個固執的人,還有——”

芙蓉疑惑地看著他。

“我要娶你。”

她驚住了,雙唇微微顫抖,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從心底湧了出來,“你別說笑了,風陵山莊的少莊主娶一個來曆不名的貧家女會讓別人恥笑的。”

“為了你,我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我心願已定。”

“可是雲陵她——”

“我會派人去找她,她會明白的。”

夜深,芙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第一次騰升出一種喜悅的感覺,輕靈的似乎要將她托上雲端,美好的思緒席卷過她的整個身心,她、她也可以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擁有喜怒哀樂和……她也有權力去……去愛一個人嗎……

許久,她才昏昏入睡,夢中,她看到自己的掌心裏不斷地湧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她驚慌的用水洗著,不停地洗著,卻始終洗不掉手心裏的血腥味,一個個曾在她手中倒下的亡靈像惡鬼般撲向她,向她索命,她慌恐地尖叫,卻找不到出路。恍惚間她看到雲屹挺拔的身影立在她的身邊,她試圖著將自己的手伸向雲屹,卻看到他像許多死在她手中的人一般,眉宇間有一朵血紅的芙蓉,開得嫵媚而嬌嬈,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不要!不要!!”芙蓉尖叫著醒來,滿身的汗水沾著衣服,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晨曦已經把整個房間點亮,空氣中彌漫著霧氣的清涼與花朵開放的香氣,她微微清醒了些,下床走了幾步,搖搖晃晃地幾乎站不穩,坐在桌邊,她喝了幾口清茶,精神稍稍鎮定了些。

“我到底要些什麼?我又該怎麼辦?”她的手托住腮,暗暗地問自己,該怎麼辦啊?……到底該怎麼辦……

對麵的牆上有一麵精致的花菱鏡,鏡中清晰地照出她的樣子,她仔細地打量著自己,這……還是那個冷麵的殺手芙蓉嗎?她的目光不再凜冽如雪光,而一種柔柔亮亮的似陽光般溫暖怡人,她臉上的線條不再那麼僵硬,而顯得柔軟圓潤,她驚訝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是她嗎?恍然間仿佛看到了娘,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笑容,娘笑著,甜美的、倔強中帶著幾分狠絕的笑容,“芙蓉……殺手是一條不歸路,一旦走上了,你這一輩子都洗不掉手中的血腥味,如果後悔,這種味道隻會更加強烈地折磨著你……日日夜夜……殺手是一條不歸路……不歸路……”

“娘!娘——”芙蓉怔怔地叫出聲,淚水無聲地漫過臉頰。這樣做……她會後悔嗎?她愛娘,她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乞討娘的一點點的愛,娘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愛人。

芙蓉望了望窗外,蔚藍的天空,陽光澄澈如雪水,刀子緊緊攥拳。

推開門,她看到小青慌慌張張地跑過。

“青兒姐姐,怎麼回事?”

“啊,芙蓉姑娘啊,小姐昨夜不知怎麼跑出去,今天早上才回來,一回來就病倒了,少莊主急了,找了大夫正給她看病呢!”

芙蓉一臉關切,“我也該去看看她。”

她踏進雲陵房內,雲屹坐在雲陵床邊,眼圈黑黑的,顯然一夜沒睡,大夫坐在桌邊寫藥方,靜紅則是一臉擔心地站在一邊。

“先生,陵兒沒事吧?”靜紅問。

“沒什麼大礙……喏,這是藥方,照藥方抓藥,每四個時辰一次,五天內應該痊愈。”

“謝謝先生了。”

靜紅送先生回去。

芙蓉走到雲陵床邊,小聲道:“雲屹,她還好吧?”

“是傷寒,好好調理一下,應該沒問題。”雲屹滿是內疚地看著雲陵,一手拂過蓋在雲陵額上的幾縷亂發。

“抱歉……真的……很抱歉……”

雲屹抓住她的手,“不要再這麼說了,好嗎?”歎息般無奈的聲音。

溫暖的熱度順著掌心傳來,一如他的雙眸,溫潤如水,給人心安的感覺。

芙蓉猛然把手抽了回來,臉上的紅暈直燒到腮邊。

“怎麼?“

“沒,沒什麼,我先出去了。“她越來越害怕和雲屹相處,那種感覺使她知道什麼是心痛。

走過廚房,芙蓉看見青兒正在熬藥。

青兒手中拿著一個扇子仔細地扇著灶口,爐火很旺,柴草的煙氣和中藥的氣味嗆得她時不時咳嗽。

芙蓉的眉毛微微一挑,嘴角泛出遊絲一般若有若無的笑容。

“青兒,我來幫你熬吧,瞧你累得緊。”

芙蓉抱了幾根劈好的柴放進爐裏,拿出手帕輕柔地替青兒拭幹汗。

“芙蓉小姐,你可真善解人意啊!”青兒笑盈盈的,甩開額前粘著汗的亂發。

“這是應該的,隻要雲陵小姐的病盡快痊愈,大家就放心了!”

窗外有人喊:“青兒,過來一下!”

青兒衝著芙蓉抱歉地笑笑,“這兒麻煩你了,我先出去一會兒。”

芙蓉挽著裙裾,笑晏晏地添柴火。爐裏,淡藍色的火苗舔著鍋底,悠悠地晃著,像鬼火般。

透明的晶體在娘指間漏下,落到一個錦囊裏,“這是珠簾散,無色無味,燃燒時有淡藍色的火光,藥劑隻在藥湯熱時有效力,藥力將會隨著藥湯熱氣散去,服者會在一個月內逐漸死亡。”

芙蓉坐在房中,仔細地繡著一朵芙蓉,綠葉間,那朵芙蓉花液飽滿,豔麗婀娜,細細的血紅絲線穿透薄薄的絲綢,發生顫抖破裂的聲響,有幾分絕望與殘酷。

“不好了,小姐她——”青兒在走廊上跑著,似乎撞上了什麼人,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下了。

“小姐怎麼了?”是雲屹焦急的聲音。

“小姐,小姐她……今天早上好好的,忽然暈過去了……”青兒說著竟哭出聲來。

接著是雲屹厚重而急促的腳步聲,走廊裏下人慌慌張張地跑著,又是送水又是送毛巾,來來回回,四下亂作一團。

芙蓉小心地將線咬斷,纖細的手指撚打了個結,她歪著腦袋仔細地欣賞了一下手中的刺繡,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刺繡放好,理了理衣襟,她微微呼了口氣,捱門走了出去。

屋內死一般的沉寂,雲陵在病痛中間或偶爾地□□著。

雲屹站在雲陵的床前,年輕清俊的臉因為提憂而失去了鮮活的表情,蒼白得像大理石般。

“大夫怎麼說的?”

“先生也查不出病因,隻說小姐的脈象紊亂……一時半會兒難以診斷……”青兒喃喃道。

許久,他的眼中微微閃爍了一下。

“誰,是誰為陵兒熬藥?”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青兒。

青兒顫抖地擺擺手,“不,不是我,是芙蓉。”

靜默良久。

靜紅嘴角微微上揚,“噢,原來是芙蓉啊!”她的眼睛微眯,露出幾分興災樂禍,“陵兒,昨兒隻是小傷寒,除了大夫指定的藥湯外並未吃過任何東西,這藥湯服下後,竟然會出現這種狀況,真是……”她走近芙蓉,踱了兩步,“我知道你和陵兒的過結,你不喜歡她,也不必這樣——”

雲屹有些遲疑地看著芙蓉。

芙蓉平時最受不得別人的指責,未開口,臉已經紅了大半,像是被人打了一掌,神態到比平和之時豔麗了許多,牙齒緊咬下唇,直咬得要沁出血來,似有無限委屈。

“陵兒常和我談到你,不錯,陵兒的確討厭你,但她仍把你留了下來,而你呢?”靜紅的聲音裏有幾分報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