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得意持續了很長時間,吳新慶幸自己忘記小慧的時候,心裏有著報複的快感。難道在潛意識裏,他還在恨著小慧?或者換句話說,他還在愛著她?不!他快速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他與好友小於閑聊的時候,無意間談到精神病的種種症狀。
小於說:“精神病的發病情況有很多種,其中一種是片斷失憶症。比如說病人遭遇過很可怕的事情,在他蘇醒後就會把這段可怕的經曆忘掉。或者病人在失去一個他深愛的人之後,他就會在潛意識裏忘記這個人,來減輕自己的痛苦,這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避免精神因此全麵崩潰。據說病人經曆的事情越可怕或者他愛的人越深,那麼他對此忘得就會越徹底越幹淨。”
吳新啞然,難道他記不清小慧的樣子,不是因為已忘記了她,而是因為他愛她愛出了神經病?
時值盛夏,他和小於就坐在青島的海灘上,在陽傘的遮擋下,享受著涼爽的海風。
他默默地喝著冰鎮啤酒,想著心事。
“吳總裁,有緣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麵了!”一個吳新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抬頭一望,真是他!這個陰魂不散的冤家。
鄭傑不客氣地在他們桌前坐下,並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他嘴角含著愉快的笑,挑釁地看著吳新,“你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
吳新半諷刺道:“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敢回青島了!”
“怎麼會呢!”鄭傑自信地笑著:“青島是我的家的嘛!我鄭傑在哪裏摔倒就會在哪裏爬起來!我已在青島開了三家連鎖酒店,經營得還不錯。這次我領著老婆孩子回來就準備長住青島的。剛買了房子就離你吳總裁家不遠,沒事去竄門啊!”
吳新一怔,他家住在青島市中心富人區,沒有單元房,全部是別墅級的獨門院落,每棟房子價值都在千萬以上。他沒想,鄭傑從出獄到現在,不過才八年時間,他竟已闖出如此可觀的天地!
鄭傑既已回到青島,而且還在他家附近安家,說明他已對小慧有了絕對的自信。那麼是不是說明,小慧真得已徹底地不再愛他吳新了?
吳新定定神,看到小於奇怪的眼神,他明白自己要控製情緒。反正這場愛情角逐賽他已慘敗,他不能再讓別人看他的笑話。
一位氣質優雅的女士領著一位豆寇年華的少女走過來,“讓我們娘倆在外麵曬太陽,你在這裏跟朋友聊天,太過份了吧?”她雖然在責怪丈夫,但語氣裏卻是無盡的愛戀。
小慧!吳新仰視她的時候,也許是光線太強,他竟被生生刺痛了眼睛,流下淚來。
“吳新,好久不見了!”小慧大方地跟他打著招呼,臉上掛著笑容。見吳新呆望著她不說話,她也不好再多說,便又對小於招呼:“於大夫,好久不見了!”
小於友好地起身道:“唉呀,我還以為是哪位美女呢!這麼多年沒見,你一點都沒變樣,小慧,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小慧跟小於略作寒喧,便攜著丈夫女兒走向海邊。她沒有再多留意吳新,仿佛忘記了她曾經多麼深切地愛過他。
難道患片斷失憶症的不隻吳新一人?
吳新仍盯著遠去的背影癡癡地看著。小於推了他一把,“不用這麼誇張吧?這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人家?”
吳新收回目光,他苦笑著,“不是,我隻是奇怪,原來她長這個樣子。我本來好奇我深愛過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天姿國色,今天見了才發現,她還不如雅瑜漂亮!”
“嘁!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小於揶揄道。
吳新看看表,說:“快晌午了,跟雅瑜說好一起吃飯的,你也一起去吧。”
小於笑道:“你們一家人吃團圓飯,我去摻和什麼?不過說好了,晚上我約了幾個朋友,他們想通過我會會你,你可一定要去啊!”
“沒問題!那我先走了!”吳新說完徑直離去了。他的腳步很穩,好像已忘記剛才鄭傑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既然已經結束,那麼以哪種方式結束又有何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已不再恨小慧。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真的已不再愛她?或者說他已愛她愛到心力交瘁,以至於無力再愛?
讓吳新欣慰地是,從此他可以擺脫那種蝕骨的思念和痛苦,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足夠好的結局。
海灘上人流如潮,五彩繽紛的陽傘在夏日裏美麗地綻放著,洶湧澎湃的大海動蕩著,片刻不休。海邊的這座城市就像幕起幕落的舞台。然而隻要生活繼續,人生就永遠沒有真正落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