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台小記(1 / 1)

說句心裏話,北嶽恒山真沒太多的好看處,隻是鬆好,也隻好在高大,樹身像什麼?每次去了總這麼想,想來想去,想到石頭,有一種紅色的岩石,差強和恒山的鬆樹有些相似。

恒山和其他的許多的名山比,顯得空落,景致不緊湊,又多遭破壞,走老半天才看到一景,再走老半天,再看到一景。許多景也隻能說是湊數,比如“果老嶺”,那九個驢蹄子印實在說不上高明。倒是那鬆風有點意思,碰上刮大風,滿山的老鬆樹一起在風裏吼起來,那可真是鬆濤,而且隻有海濤可比,轟轟隆隆,有幾分怕人。恒山的背山多樺樹,很密,想必裏邊會有麅鹿之屬,但究竟有沒有,說不好。

真不忍心說恒山不好,山西之北隻這麼一座名山你怎麼好說它不好呢?它起碼還有個讓人心驚肉跳的“琴棋台”,從最高處的“會仙府”下來,是叫這麼個名字吧?”會仙府”——神仙們開會的地方,那呂洞賓和鐵拐李偏偏不愛開會,便開了小差,偷偷從會議上溜了出來,在那個叫“琴棋台”的地方下起棋來,竟一下就是千年!“琴棋台”隻在“會仙府”下邊的一個陡峭的石壁上突出的一塊岩石上,一

條石縫,四腳並用地爬上去,謔!上邊隻是一塊淩空突出的不足兩米的地方,還不能直腰,要盤腿坐下來,石麵上便有一張棋盤刻在上邊。這塊石頭可真夠險,先是那風,別處沒風,它這裏卻有風;別處有小風,它這裏便不可能小;別處大風,它這裏便會大得嚇人,能在這裏下盤棋,真是非神仙中人不可為之。

琴棋台下邊是很深的懸崖,北邊是石璧,南邊是一片空闊,極深極遠極開闊。坐在琴棋台上,真有群山來朝的意味。但你不是神仙,你隻會覺得頭暈,不敢朝下看。一句話,琴棋台真是神仙們才敢下棋的地方。在那上邊下棋,一般的木製棋子恐怕不行,一刮風,棋子全沒了,鐵質棋子想必沉沉地還能抵擋一陣子,但去哪兒找鐵棋子?琴棋台上所刻棋盤竟是象棋棋盤,而不是圍棋。象棋在呂洞賓那個時代想必還沒發明出來,圍棋倒是有,呂洞賓是殘唐五代時人,他應該會寫詩,下的什麼象棋?偏巧呂洞賓是山西人,山西什麼地方的人?起碼不是大同人吧?我想,古跡所在地的名跡,大多牽強附會,而那些製造假名跡的人又大多沒什麼文化,比如,那琴棋台上刻的是圍棋棋盤,能讓人們在上邊下下粗淺的五子圍棋,讓人們胡亂想想呂洞賓和鐵拐李到底是誰贏誰輸,也不錯。第一,琴棋台絕不會是唐代遺跡;第二,在這裏弄個琴棋台似乎有些故弄玄虛。又不是演雜技,何必?倒是那上邊兩叢藍色野菊開得真好,據說這種野菊可入藥。

說恒山的鬆好,這話是不能讓黃山的鬆聽到的,若讓黃山的鬆樹聽到是會有意見的。說實話,恒山的鬆又怎麼能和黃山的鬆樹比呢?黃山的鬆多姿態,是風雨多變中與大自然抗爭的產物,最宜入國畫,這麼說,難道恒山就沒風雨了嗎?當然,恒山的鬆樹也直堪入畫,但最好是油畫,我以為。道理也簡單,恒山的鬆樹挺拔偉岸而少姿態。

俄羅斯風景畫畫家西施金筆下的鬆樹就是那麼個味兒:粗壯、挺拔、偉岸。肩並肩站在那裏棵棵都可以做棟梁的樣子,要是黃山的鬆可以嗎?黃山的鬆曲折而多姿態,美則美矣,卻似乎隻可以看,做棟梁行嗎?

曲裏拐彎,想必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