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行刺與婚禮(3 / 3)

皇甫林微笑著:“聽夫人的安排吧。首相在天之靈絕不會責怪你,隻要你能得到幸福。”

“那麼,我就答應她?”

“答應吧。”皇甫林笑道:“按阿拉伯風俗,婚禮前我們不能見麵了。晚安。”

他徑自朝室外走去。兩名總統保鏢如影隨形地跟上他。艾米娜皺著眉頭看看總統,總統仍然笑容可掬,於是,艾米娜鬆開眉峰,回到夫人身旁,盡興談笑。

婚禮帳蓬幾乎象總統寢宮一樣高大,朝陽照著帳蓬上金碧輝煌的金銀錢紋飾,帳蓬外立著兩排燈柱,安著玲瓏剔透的中國式水晶宮燈。帳蓬內擺著幾排桌椅,堆滿了石榴、無花果蜜餞、酥糕、油炸丸子、紅燒火雞、蒸麵粒等美味。歌舞班的人忘情地彈著豎琴,敲著大鼓和帶鈴手鼓,打著手鈸,一位風姿綽約的半裸舞女在帳蓬中央瘋狂地扭動,她的肚皮和一對豐滿的乳房都合著鼓點傳神地顫動著。

忽然帳蓬內響起了尖長的“紮額拉達”聲,所有婦女都用舌頭發出這種歡快的顫聲,艾米娜穿著白色的絲質婚禮服,頭上戴著“杜瓦格”頭箍和麵紗,由隨侍女仆攙扶著出現在客廳。左邊的女仆們向四麵八方拋撒著鹽粒,一邊高聲喊道:

“熱愛先知的人祈求真主賜福於先知!”

幸福的艾米娜邁著小步,來到帳蓬正前方,在蒙著綢幔的婚椅上坐下。女仆坐在她旁邊,攤開手中的絹帕,接受客人的禮物。禮物大多十分昂貴,有鑽戒、貓眼、緬甸寶石戒指,做工奇巧的埃及項鏈……隨後,司儀大聲宣布新郎駕到。皇甫林穿著白色的阿拉伯式禮服,與護送的男客告別後,步履從容地走向婚椅。總統夫婦也來了,他們作為女方的家長坐在主席,笑容滿麵地看著新郎,皇甫林在新娘麵前略為佇立一會兒,伸手慢慢揭開她頭上那塊絲質頭巾。全帳蓬的人都屏息靜氣,連那些正在歌舞的舞女們也都把目光轉過來。

頭巾揭掉了,艾米娜滿麵喜色,在帳蓬內柔和的光線中,臉上的疤痕似乎也不太明顯了。立時四麵八方響起了歡呼聲和震耳欲聾的紮額拉達聲。歌女們的歌聲一浪高過一浪,肚皮舞娘也舞動得更加瘋狂。總統夫人親自帶著十幾位女客,用金鎊或金路易貼在肚皮舞娘的額頭。陪皇甫林的男客也擠進來,大把大把地撒著銀幣。歌女們大笑著撲過去撿拾。

直到午夜兩點,新人站起身,手攙著手,緩緩步下婚椅台階。在一波又一波震耳的紮額拉達聲中,他們向總統夫婦告別。總統夫婦慈祥地微笑著祝福他們:

“孩子們,祝你們幸福快樂。”

艾米娜同夫人吻別,轉身麵對總統,微笑著問:“總統,什麼時候處死我們?”

皇甫林吃了一驚,他本想度過新婚之夜後再告訴妻子真相,沒想到機靈的艾米娜已經猜到了。這個視死如歸的姑娘使他心生敬意,他笑著吻吻妻子,把她摟得更緊。

帳蓬內仍是一片喜慶的喧嘩聲。他們羨慕地看著親如家人的總統夫婦和皇甫林夫婦,絕對想不到艾米娜正在邀請死神。總統微笑地盯著他們,很久才平靜地說:

“今天我要教會你們區別政治家和恐怖分子。政治家可以冷靜地把數千萬人送向死亡,但他們僅在極端必要時才殺人,決不會是一時衝動或為了泄憤。皇甫先生,我佩服你的勇氣,殺了你對伊拉克的國家利益也沒什麼好處。所以,我不會殺你的,即使幾天後我會死於你的注射也罷。去吧,和你的新婚妻子度過美妙的一晚,明天早上就回科威特去吧。”

歡樂的客人們簇擁著新婚夫妻進入洞房,關閉了房門。夫妻兩個默然相對,他們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薩拉米這個決定反倒使他們有點惶然。艾米娜問清了情況,輕聲問:

“你真的給他注射了致死劑量?他真的還會放我們走?”

皇甫林一揮手:“先不要管它,人生須及時行樂,不能辜負這洞房花燭,良辰美景!”

艾米娜沒有聽明白這句文謅謅的話,但她還是笑著投入皇甫林的懷抱。

第二天拂曉,薩拉米信守承諾,派那架海鷂式直升機把兩人送過邊境。南大使、法赫米、軍方代表迪勒米準將在邊境守候著。他們同皇甫林熱烈擁抱,艾米娜則按阿拉伯禮節用長袍裹著手同大使握手。大使動情地說:

“聽法赫米說你們被劫持走,我立刻同國內聯係,中國政府責成駐伊大使同薩拉米進行了強硬的交涉。我們真怕那個瘋子折磨你們,處死你們,現在好了,你們總算平安歸來了。”

艾米娜恍然道:“噢,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薩拉米真有善心呢。林,薩拉米是不是在今天發病?”

皇甫林沉沉一笑:“不,那是嚇唬他的。我是一個醫生,不管什麼人生了病,我都隻能按醫生的良心去醫治,至於那人的罪惡自有報應的時候。”

大使和法赫米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皇甫林笑著對他們作了解釋,兩人大笑起來。法赫米笑道:

“皇甫,我真佩服你,在死神阿慈賴爾的陰影下還敢對薩拉米開玩笑。我想,他沒有殺你,恐怕是抱著一線希望,想從你這兒得到解藥。”

皇甫林收起戲謔,沉重地說:“不,我想不一定是這個原因。說實話,我拿不準他的思維脈絡。這個梟雄,他使我既厭惡,也懷著幾分敬意。不過,大舅哥,”他開玩笑地說:“你該稱我妹夫了,那個狂人薩拉米為我們舉行了最隆重的婚禮。”

法赫米喜悅地說:“祝賀你們。順便告訴你,埃米爾已決定提供一億第納爾的資金,建立以先父命名的肖卡德基金會,專意資助你的平衡醫學研究。歡迎你在科威特定居。”

皇甫林略微考慮了一會兒,笑著拒絕道:“不,我還是回國內。對於平衡醫學來說,科威特這個舞台或試驗基地未免太小,再者我也無法忘卻對中國應負的責任。不過,我會經常送艾米娜回娘家的。你同意嗎,艾米娜?”艾米娜笑著點頭。“至於回國後的資金和社會承認,你就不必擔心了。這次回去,國內社會一定會把我當成凱旋的英雄。大使先生,”他譏諷地說,“什麼時候徹底根除這種出口轉內銷的狀況,才說明中國從心理上具有了泱泱大國的風範。你說對嗎,親愛的大使?”

南大使沒有回答,臉上微微發紅。五人坐上一架鷂式垂直升降飛機,很快就飛抵臨海的科威特城。下飛機時,大使和迪勒米準將一定要皇甫林夫婦先下機。他們跨下舷梯時,才發現機場上鋪了紅地毯,科威特埃米爾親自在機場迎接。歡迎人群中還有護士小娜、調皮鬼司機蘭小龍、艾米娜的女仆莎拉。這三個活寶又蹦又跳,大聲叫喊,在莊嚴隆重的政治儀式中顯得十分滑稽。皇甫林開心地笑著,挽住自已的麻臉婆娘走下舷梯。埃米爾微笑著迎過來,把皇甫林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