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再見舅舅,又是N四季之後。果然和我料想中毫發不差,他眼光渙散,情緒低沉。身上竟有若幹傷痕。在全家集體逼問之下,才道出原委:原來舅舅在異鄉未曾過過一天如意日子,疲累工作之餘仍要承擔女方家一切雜務。舅舅生性忠誠,本想苦累一些也沒什麼,不想妻子成天沉迷麻將,竟在“東西南北紅中”裏和其他男子眉來眼去,最後裸身相見。舅舅的憤怒可想而知,扇了水仙一巴掌。便是這一巴掌,招來她家人無數拳打腳踢,在醫院裏,他們簽下了離婚協議。所有財產都歸女方所有。包括孩子。然而,出院時,舅舅方知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
舅舅就這樣,孤零零地離開,又孤零零地回來。麗水,給他留下一輩子難以磨滅的恥辱的烙印。
舅舅在家呆了數月,在姐妹精心照顧下,身體逐漸好轉。他收拾行裝,去金華打工。期間通過幾封信,掛個幾個電話,知他過得也還算安樂,大家也就放下心來。
誰想三年後的一個暑假,一個急匆匆的電話又讓大家放下的心提起:“我是某某醫院。”那邊說,“你們是不是趙XX的親屬?請速來一趟。”
母親和幾個阿姨迅速請假趕去金華。我掛念舅舅,也被批準同行。兩小時後,我看見舅舅。他躺在病床上,鼻子裏插著輸氧管,眼睛緊闔,臉色蒼白。身子裹在白色的棉被當中,愈發羸弱。醫生說他酒後高空作業,替人安裝窗戶時從三樓跌落,需要割去一個腎髒。
那一段日子,母親和阿姨們都處在高度戒備的狀態裏。每天輪流守候在舅舅的病榻旁邊。兩月下來,都瘦了十幾斤。舅舅也略為清醒,感激時淚盈於睫,對大家不停說謝謝。
手術過後,舅舅仍留在金華,保證再也不酗酒賭博,大家才叮囑萬千地離開。
舅舅一直這麼生活著。沒有什麼文化的他現在替工地做事。體力活,可是年紀越大,加之身體虛弱,始終都是生活困頓。母親幾次叫他回來,也被他推辭。隻在節假日裏,回家與大家團聚。
我想舅舅,是屬於漂浮的命運。他一直在遊蕩,想找尋一個棲身之所。卻因錯誤的選擇,不得不繼續漂流。而真正的家和關愛,又因他強烈的自卑,不願靠近。
他一定是非常痛苦的。舅舅。
前麵的路途怎樣,對他來說,還是未知數。而我印象深刻的那個英俊,帥氣的舅舅,早屬於過往,於現在半點影子也看不到。
隻是舅舅,不論你如何困苦,始終還有媽媽,阿姨,還有我。我們這一群,愛著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