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練哭哭笑笑,道:“是,我殺他,我會進監獄,會坐牢,可是你呢,你死得冤枉,誰來負責?”
井昀想走上前去,耳旁傳來一聲咳嗽,蘇閱棠從陰影裏緩緩現身,拉她的手腕:“等一等。”
“你……”此刻,見到他,井昀說不出來的鼻酸。
一路以來,她一直是害怕的,又怕又急。
她想過找他。但蘇總是蘇總,夢中的蘇閱棠是夢中的蘇閱棠,和之前一樣,她一再警告自己不可混為一談,隻好獨自想辦法。
她望著他的側臉,眼底薄起鹹鹹的水汽,附身帶來的後遺症,又讓她昏沉無力。
蘇閱棠接住她的虛軟的身子,抱得很緊:“別怕,你現在很安全。”
“我們這是哪裏?”
蘇閱棠捋著她的發:“薑維的棋盤。”
對了,是棋盤,她第一次薑維,也是在他的棋盤裏!
井昀擔心林教練不肯聽薑維的勸,仍執意報複,慌忙地要過去。
一抬腳,腿就發軟,蘇閱棠扯她手臂,用力拉她回自己的胸口。
對上她一雙迷迷茫茫的眼睛,蘇閱棠所有的脾氣都像泄了氣的皮球,“嗖——”地沒了,他在她耳邊說:“耐心點。如果你在XX時,拿出幫助別人的熱情,哪怕是十分之一,我相信……你一定更可愛。”
井昀一張臉漲得通紅,什麼跟什麼啊……
這……這和XX有關係嗎?
蘇閱棠讓井昀耐心點,井昀隻得聽話。
那邊,薑維聽罷,低頭不語,響久,才哽咽說:“舅舅,我已經想通了,不去再糾結七年前留下的所有遺憾……十六年來,加上我離開人世的七年,謝謝您,舅舅,您把我當親生孩子一樣撫養和關愛,您對我的恩,我下輩子報答您。我爸媽死的早,沒有您,就沒有‘圍棋天才’薑維。”
林教練痛心道:“傻孩子,你說這些幹什麼。”
薑維道:“可是……這麼多年,我現在回想起來,我隻有在打敗對手取勝的一刹那是快樂的,然後……比賽結束,我又會陷入莫名的焦躁。我明明很自信,因為我是‘天才’,但是,隨著我參加的比賽層次越來越高,我的對手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必須不停地努力,才對得起‘天才’這兩個字。漸漸地,我發現,小時候跟爺爺下棋時的快樂好像就這麼在比賽中消失殆盡了,剩下的,隻有比賽……”
林教練失神一晃,喉嚨裏像塞進石頭,一句話說不出來。
而一旁的汪鳴才找不到出路,便站在他們旁邊。
聽到這裏,也陷入沉思。
“七年前,我在備賽的時候……死了。心髒停止的前一瞬間,我其實很不甘,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偷偷的也有一絲快樂的感覺。因為,死了,我好像……就解脫了。我不必再在意媒體和教練們對我的看法,不必整天在焦慮中度過,卻還裝作坦然淡定、若無其事,我即使輸了比賽,我也不會在他們臉上看到‘失望’這兩個字……也許,還會把‘圍棋天才’的名字繼續留給我……”
林教練哭著喊道:“維維!你的壓力這麼大,為什麼不和我說!大不了我們休息調整,不參加比賽了!”
薑維擦去眼淚:“沒關係。我現在真的很好。舅舅,不要為我做錯事,汪教練沒有錯,您也沒有錯,是我……我自己……”
林教練手中的匕首“啪嗒”跌落下來,臉上仿佛蒼老了十歲,所有的痛悔和惋惜都化作咆哮的哭聲。
“舅舅,原諒自己。”薑維不舍說,“我去見爸爸媽媽了,我真的很快樂,您也要好好的生活……”
一束白光從頭頂綻開,薑維站起身。正要離開,轉過頭,目光朝向井昀和蘇閱棠,露出羞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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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光照導致眼前暫時的黑暗,井昀再睜開眼,他們又回到了已嘈亂不堪的決賽現場。
棋盤裏的一切,在現實中大抵不過一秒。
林教練癱跪著,匕首掉落在地上,而他之前那殺氣騰騰的眼睛裏,溢滿了淚水。
保安先到,將汪鳴才保護起來,扣住失魂落魄的林教練,之後,警察趕到,將幾人一並帶回公安局裏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