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這種熱情使人處處看見懸掛獎品的旗竿,可是隻能爬到竿子四分之一,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的地方,這又不免使人懊喪,結果必然是自尊心過度膨脹,虛榮心應運而生。由於虛榮心不過是每日梳妝打扮的藝術,因此每個人都感到有必要準備一個標誌,作為他權勢的樣本,向過往行人炫示他在大竿子上爬了多高,爬到頂端表演的便是國王。於是,族徽、聽差服、風帽、長發、風信標、紅鞋跟、煙囪帽、鴿子塔、教堂的小地毯、鼻子聞的香、介詞、緩帶、華冕、假痣、胭脂、桂冠、翹頭皮鞋、法帽、法袍、毛皮紋、猩紅呢、馬刺,等等,一個又一個,紛紛變成物質標記,表示一個人能享受多少休息,能有權利滿足多少新奇的欲望,能浪費多少人力和財力、思想和勞動,因此一個過路的隻消看一眼,便知道他是閑人,不是勞動者,是一個數目字,不是零。
《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突然間,革命有力的巨掌抓起一千四百年間發明的各種標記,將它們統統化作紙幣,不顧一切地給民族帶來最深重的劫難。勞苦人再也不願獨自勞作,他們滿腦子想的是和倒嵋的闊人平分秋色,而闊人們什麼也不會幹,除非是悠閑自得,大享其清福!??
整個社會都在觀看這場鬥爭,人們發現那些曾對這種製度愛得發狂的人,一旦他們從勞動者變成了閑人,立刻對這種製度大加貶斥,宣稱它危險,可怕,多餘,荒唐。
於是乎從這時候起,社會便重新組織,重新封爵,重新晉秩,重新授勳,過去是鑲珍珠花紋的族徽對窮人說:vade refro,satanas!??,如今是雄雞的羽飾擔起這個教育人民的任務:靠後站,老百姓!??法蘭西是一個精通哲理的國度。它通過新近這次奮鬥,對建立國家所依據的舊製度的優越性、功利性和安全性進行了試驗,然後,依靠幾位當兵的,自動回到了“三位一體”在塵世間安排山穀與山峰、棟樹與禾稼的原則。
《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在公元 1804年,和在1120年一樣,一個男人或者女人,望著同胞,心中想道:“我高踞於這些人之上;我濺他們一身泥,我保護他們,我統治他們;人人都一清二楚看見我統治他們,保護他們,濺他們一身泥;因為一個濺別人一身泥、保護別人、統治別人的人,說話,吃飯,走路,喝水,睡覺,咳嗽,穿衣,玩耍,就是和被人濺一身泥、被人保護、被人統治的人不一樣。”舉世公認,一個人說這樣的話,其樂無窮。
《風稚生活論·風雅生活》
風雅生活出現了!??
它顯得那樣新鮮,那樣光豔;既老邁,又年少;既高傲,又迷人。而且它通過這段絕妙的具有道德、宗教、王國、文學、製憲、利己主義意義的獨白:“我濺泥,我保護,我??”等等,得到稱道、改正、補充和新生。
那些有才情,有權勢,抑或有錢的人,他們行動與生活的原則,永遠不同於普通民眾的生活原則。
沒有一個人願意做普通民眾!??
所以,風雅生活,就其本質而言,乃是儀表風度的學問。
現在,我覺得問題已經足夠簡潔地提了出來,而且其周密程度足以和拉韋伯爵大人在首屆年議會上提出的問題相比。
風雅生活究竟發源於哪個團體?是否每個閑人都善於遵循它的原則?
《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對風雅生活而言,世上隻有馬人,即駕提爾巴利的人,算得上完整的生物。
《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過風雅生活,單靠變成闊人或‘者生下來就是闊人是不夠的,還必須有風雅生活的意識。
《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梭倫早在我之前就說過:“假如你還沒有學會當王公,先別裝出王公模樣來。”
《風雅生活論·風雅生活》
隻有充分理解社會進步,才能有風雅生活的意識,因為風雅生活這種生活方式,它反映的正是那個雖然剛剛誕生卻已經很強壯的社會機體所創造的各種關係和各種最新需要。為理解風雅生活意識,並讓世人普遍接受這種意識起見,有必要在這裏考察一下革命運動產生風雅生活的複雜原因。要知道,在革命前,本沒有風雅生活。
《論風雅生活意識》
事實上,昔日貴族過著一種悠然自得的生活,從來不與其他人往來。自然,在這群紅鞋跟當中,與如今趕時髦相對應的有所謂宮廷作風,然而宮廷作風也是到卡特琳娜·德·梅迪契時代才出現的。兩位意大利籍王後給法國帶來了精美的奢侈品、高雅的風度和天仙般的服飾。卡特琳娜引進了禮儀規範(參見她致查理九世的信),又在國王周圍安排了一群出類拔萃的賢人。由她創始的這番事業後來由兩位西班牙籍王後所繼承。靠著這幾位聲威顯赫的王後,法國宮廷成了摩爾人和意大利人分別創造的種種享受和禮儀的擁有者和仲裁人。
《論風雅生活意識》
富人和窮人,乘車人和步行人,花錢買得安閑權利的人與垂涎於這種權利的人。社會用兩種語言說話。不過,提出的見解倒是一樣:活得快活,握有權力,這完全要靠機緣。貴族就是機緣創造出來的。如今,有才幹靠的是個人素質好,就像腰纏萬貫靠的是出身好一樣C
《論風雅生活意識》
閑人會永遠管著其他人:閑人將事物翻騰、探究一番,便有了玩弄人的欲望。再說呢,閑人的生活有保障,惟有他們能去觀察、去研究,去比較,於是富人便發揮人類靈魂固有的進取精神,這對增長他們的聰明才智大有好處。這樣,時間、金錢、才智三種力量就保證了他們對國家的壟斷。有思想的人取代了有刀劍的騎士。惡在擴張過程中,自身的力量削弱了。才智成了現代文明的軸心。這些便是我們的父輩用鮮血換來的全部進步。
《論風雅生活意識》
貴族和資產階級不久將會合夥,貴族拿出傳統的風雅生活、純正趣味、高層權術,資產階級拿出科學藝術的神奇成就。他們將站在人民的前麵,引導人民踏上文明與光明之路。但是,組成貴族和資產階級聯合集團的思想家、政界和實業界的大人物,他們仍然會克製不住地去效法過去的貴族,宣布他們握有高層權力。時至今日,人們還在挖空心思地尋找差別。這種感情大概來自心靈的需要,類似一種自然的渴望,因為,即使是野蠻人,也有羽飾、紋身、雕弓、用作貨幣的貝殼,也為爭奪幾件玻璃裝飾品而兵戎相見。十九世紀是在這樣一種思想的指引下前進的,這種思想的目標是以“智力利用人”取代·“人利用人’,我們在宣傳我們自身的優越性時,肯定會受到這個重要哲學思想的影響,物質的東西會減少,心靈的東西會增加。
《論風雅生活意識》
昨天,不穿甲胃的法蘭克人,這群虛弱、墮落的人,還抱著一種宗教儀式不放,而那宗教已經死亡;還搖著一麵權力的旗幟,而權力已經奄奄一息。如今,不管是誰,想要站起來,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閑人將不再是偶像,而將是名副其實的神。財富的狀況將取決於財富的使用,個人地位的提高將在生活的各個方麵得到證實。因為,不論是王公還是人民都已經懂得,哪怕是最有力的象征,也不能再去填補權力了。所以,為了形象地表現某種製度,人們不再用拿破侖身著帝服的三張畫;我們處處看到他穿普通綠軍裝,戴三角帽,雙臂叉在胸前的形象。他不擺皇帝的架子,反而顯得真實而富有詩意。敵人將他從圓柱頂上拉下來,反而使他變得高大了。他失去了皇位華麗的裝飾,倒成了頂天立地的人物:他是時代的象征,未來思想的代表。偉大的人永遠簡樸而寧靜。
《論風雅生活意識》
我們這個時代,兩本羊皮書已經不再能代替一切。浴室大老板的私生子和有才能的人,他們與伯爵的公子享有同等權利。人與人的差別隻能以人的內在價值來劃分。這樣一來,在當今社會,區別消失了,有的隻是差異。享受生活的藝術、高雅的風範、作為完整教育成果的那種“說不上來是什麼”的東西,便成了有閑人與勞碌人之間惟一的分界。倘若還存在什麼特權,那麼它也是來自精神的優越性。因此,在絕大多數人看來,良好的教養、純正的語言、文雅的舉止、大方的儀表(包括服飾在內)、房間的陳設,一句話,一切與個人有關事物的完美都具有極高的價值。我們身邊的一切,屬於我們的一切,不是都映著我們的思想與習慣麼?“請你講話,走路,吃飯,穿衣,然後我就可以告訴你,你是什麼人”,這句話已經代替了宮中常用、貴族們常說的一句古老諺語。如今誰也別再想當黎塞留元帥那樣的人了。一名貴族院議員,乃至一名王公,倘不知自重,都難免身敗名裂,弄得不如收人僅一百埃居的選民。因為現在誰也不能花天酒地,為所欲為。事物受思想的影響愈深,生活的細節就愈顯得正派、純潔、崇高。
《論風雅生活意識》
現在,要想生活夠得上風雅,光是出身貴族,或者光是在人類的各種賭博中摸個頭彩,是不夠的,還必須具備這樣一種難以言傳的才能(它也許是感覺的精髓!),它能夠叫我們永遠選擇真正美和真正好的東西;從整體上說,這些東西與我們的麵貌,與我們的命運相互吻合。它是一種美妙的感覺,惟有這種感覺,經過不懈的運用,能夠使我們豁然領悟各種關係,預見各種結果,推測事物、詞彙、觀念、沐物的位置或意義。概括地講,風雅生活的核心是一種偉大的思想,它條理清晰,和諧統一,其宗旨是賦予事物以詩意。
《論風雅生活意識》
財產可以斂聚,風雅卻係天成。
《論風雅生活意識》
風雅生活實際上建立在對社會結構嚴肅的研究之上。它是一些非凡人物的生活習慣和風格,這些人知道如何享用自己的財富,知道如何叫人民原諒他們飛黃騰達,以穩固他們的思想帶來的實惠。風雅生活是一個國家進步的表現,因為它代表了隨國家進步而產生的種種高級消費。
《論風雅生活意識》
對時尚的花樣翻新,是鄙夷還是歡迎,這可不再是無所謂的事了。因為“一個人的靈魂,看他抓手杖的姿勢,便可以知曉。”原有的社會差別在普遍化的過程中失去了意義,要不就索性消失了,但是出現一種力量,它刺激新差別的產生。這種力量便是輿論。而時尚不是別的,正是服裝方麵的輿論。所有象征物當中,數服裝的力量最強,所以革命同時也就與時尚有關,它是綢緞與粗布之間的一場搏鬥。不過,時尚如今已經不再局限於個人享受的範圍,生活的物質條件作為總體進步的目標,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我們的物質需要,沒有一種不曾產生過一套百科全書,我們的物質生活與人類知識的普及緊密相連。因此,時尚既然規定了風雅生活的全部法則,它就涉及到一切藝術。它成了一切事業和一切著作的準則。難道它不是一個得到普遍認可,蓋在每一種發現或者豐富人類生活的每一項發明之土的印章嗎?難道它不是對天才的豐厚報酬和敬意嗎?它歡迎進步,標誌著進步,因而它就居於萬物之首,它發動了音樂、文學、繪畫、建築等領域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