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黜降(2 / 2)

作為一個前朝的舉人,不僅宜興縣衙每月會支付其不菲的薪資外,書院還會以聘儀、程儀、薪膳、節儀等名義發放的款項。

這還不包括學生們“贄禮”,生活很是富足,已經完全達到了中等地主的水平。粗略一算,魯東陽這名製藝博士,至少年收入在500-600兩銀子之間,包括了基本工資、夥食補貼、節敬等。

畢竟宜興位於經濟發達的常州府,毗鄰應天府,讀書儼然成了平民、富商、地主子嗣魚躍龍門的最佳途徑。

“你,你!豎子安敢!”魯東陽氣得全身發抖,被問得啞口無言,引據明太祖修訂的《大明律》,一向頗有讀書人氣節的他也不敢放肆,錦衣衛的繡春刀可不是吃素的!平時張楷聽到這些讀書人攻訐朝廷,那也沒什麼,隻要不怒罵聖上或者曆代先皇,錦衣衛還是知道變通的。

坐堂也屬於一件苦差事,張楷是這方麵的老油條,不會屠戮鄉親鄉裏的!今天不一樣,一名文弱書生大眾指摘出魯東陽的過錯,並以大明法典為依據,這就不得不讓張楷擺出一副天子親軍的樣子了。

之所以安插錦衣衛到宜興書院坐堂,主要的任務就是監聽,這是張楷的本職工作,他哪裏敢馬虎。

時光可不顧什麼師生情誼,本來嘛,他就是冒牌貨,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熟悉了大明萬曆書院的生活、風俗、人文,起初隻能裝內向,如今一鳴驚人,讓平時小看他的同窗,刮目相看,紛紛陷入了思考。

“豈不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我等為讀書之人,朝堂之事自不由爾等操心,魯先生做好本分即可。”時光一副教訓的口吻,讓與之同桌的時彬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勸道:“兄長,慎言!”

一些平時與之要好的同窗也附和道:“伯連,魯老師平日傾囊相授,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這話有違聖人教導。”

時光言辭犀利,全然不像是接受了儒學的熏陶,“尊師重道”是儒學的一個核心思想,他的這一番話打破了常規,如果是平時必定會受到眾人圍攻。

今時不同往日,先有魯東陽妄自非議首輔張居正大人的施政方針,且言辭譏諷、挖苦,頗有暗地裏罵人之感。錦衣衛校尉坐堂,也如此不知輕重,蔑視之意顯露無疑,經時光的引大明法典之條款,讓莽夫張楷終於坐不住了。

這是關乎飛魚服還穿不穿得了的大事啊!罵不罵張君正其實問題不大,主要是身為天子親軍坐堂,如果魯東陽觸犯了明太祖一手製定的《大明律》那就無法說清楚了,張楷現在還沒動手,隻是不想把事態擴大化,看這個魯東陽是不是一個酸儒,一味不知進退,張楷可不會手下留情。

也許是懼怕錦衣衛的繡春刀和非人的審訊手段,魯東陽深呼一口氣,恢複了平日裏學識淵博的模樣,說道:“吾錯矣!”

此話一出眾人皆震,魯東陽可是出了名的牛脾氣啊!誰曾想被一個秀才說服了,並且親口說了一句分量極重的話語。

明朝的讀書人傲骨極重,有舉人功名的魯東陽見到縣尊大人都可以趾高氣揚,這就是讀書人的特權,連首輔大人都敢謾罵。不過現在卻對一名以前沉默寡言、木楞之極的秀才賠禮道歉,一番邏輯嚴謹的叱喝,出之時光這口,讓眾人皆大驚失色。

魯東陽除了是宜興書院的老師,還兼任縣學的教諭,按照一般常理推斷時光秀才的功名被黜降,也就是革除是鐵板釘釘的。

時光聽其承認錯誤,語重心長地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張校尉,請勿見怪,之前的話語本是吾師無心之言,實屬初犯,初犯!”

後麵兩個“初犯”時光特意加重語氣,揶揄之意表露無遺。時光暗爽道:“你這個老學究,平日裏嘴裏不饒人,今日你知道百口莫辯的感覺了吧!”不論是萬曆年間的時伯連,還是來到這個時代一年有餘的時光,都受到過這名酸儒教諭的苛責,甚至是用戒尺打手心。

曾經有一次時光愣是一個月無法拿毛筆寫字,這是他剛穿越到萬曆年兩天前因為無法背誦出《論語·顏淵第十二》受到的“優渥”。

你讓一個現代人背《論語》裏麵的章節,那不是扯談嗎?而且時光還丟了課本十年之久,哪裏記得住。

除了這一點外,魯教諭的劣跡罄竹難書,要羅列罪證的話,時光可以寫幾十條。作為一個厚道人,時光覺得讓其當眾出醜就已經夠了,並且黜降,免除秀才功名也是他所樂於看到的。

花費無數的精力、腦細胞去學習四書五經與製藝等應試科目,如果是從嬰兒階段就穿越的話,時光可能會考慮,現在嘛,還是看看雜書就行了。

在二十一世紀為了高考都費盡心力,回到古代還讀書,時光覺得這太沒挑戰性了。

“回到了明朝萬曆就應該好好享受人生,亦或者走別的出路?話說,張楷的飛魚服、繡春刀真花俏啊!這還是特務的服飾嗎?太拉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