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農、工、商三方麵中,王符始終把農業放在首要地位,他反複強調“土地,民之本也”,“耕,食之本也”,“穀為民命”,認為農業是人民的衣食之源,而衣食又是人民生存的最主要條件,所以,發展農業生產是“富民”的基本前提。
2.為民愛日思想的深化
針對東漢中後期“萬官撓民”、“輕奪民時”,老百姓徭役繁重的社會現狀,王符在《潛夫論》中著《愛日》篇,告誡統治者要珍惜民力,注重農時。他說:“國之所以為國者,以有民也;民之所以為民者,以有穀也;穀之所以豐殖者,以有人功也;功之所以能建者,以日力也。”在這裏,王符說明的實際是這樣一種觀點:莊稼之所以豐收,是因為人們付出了勞動;勞動成果之所以能夠獲得,是因為人們花費了勞動時間。把勞動成果同勞動時間聯係起來,認為勞動成果是人們對勞動時間加以利用的結果,這在當時是一個了不起的思想。因為正是在這裏,人們第一次從理論上認識到勞動時間的價值。由此,王符不僅對統治者無端“撓民”、“下殫百姓”使民力枯竭的現實進行了抨擊,同時把是否“愛日”作為衡量社會治亂的一個重要標誌。他說:“治國之日舒以長,故其民閑暇而力有餘;亂國之日促以短,故其民困務而力不足。”如果“君明察”而上下得治,“則民安靜而力有餘,故視日長也”;如果“君不明”,“則百官亂而奸宄興,法令鬻而役賦繁,則布衣困於吏政……故視日短也。”從國家治亂和勞動時間長短的比較中,王符得出一個重要結論:“富足生於寬暇,貧窮來於無日。聖人深知,力者乃民之本也,而國之基,故務省役而為民愛日。”
總之,王符認為,統治者“卒勞百姓,輕奪民時”,實質上是輕棄收獲,不“愛日”實質上是不“愛民”。他指出:“今民力不暇,穀何以生?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王符的“愛日”論同他的民本思想是密切聯係在一起的。
3.“夫土地者,民之本也”命題的提出
東漢時期政治腐敗,官吏貪殘,豪強地主、商賈大富大肆兼並土地,老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者不可勝計。對此王符作了描繪,他說:老百姓“奪土失業,又遭蝗旱饑匱,逐道東走,流離分散。幽冀兗豫荊揚蜀漢,饑餓死亡,複失太半”。針對這樣的社會現實,王符於“耕,食之本也”,“耕種,生之本也”,“穀為民命”等命題之後,進一步提出了“夫土地者,民之本也”的命題。他認為,如果百姓失去土地,也就失去了衣食之源,失去了生存的最主要的條件,“富民”也就成為空談。因此,王符強調指出:“苟有土地,百姓可富也。”
“夫土地者,民之本也”命題的提出,具有深刻的曆史意義。中國土地私有製的出現和最後確立,是經過春秋後期到戰國的二三百年的發展,完成於商鞅變法。土地私有製一經最後確立,剝削者用各種方法兼並土地,奴役廣大勞動人民,就日益成為普遍的社會現象。在中國古代社會,土地兼並集中的加劇,實濫觴於西漢文帝,而到武帝及其以後,日益嚴重,出現了“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尖銳對立。基於土地集中,農民破產,並以流亡形式反抗殘暴統治的鬥爭,在西漢後期構成為深刻的社會危機。王朝內部一些有遠見的政治家、思想家都一再提醒皇帝注意土地高度集中導致農民破產的嚴重性,提出了“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並兼之路”的主張。王莽代漢,推行王田製,更企圖直接解決土地問題。但是他們都隻是意識到土地高度集中對社會及民生的危害,而沒有從理論上說明土地與民的關係問題,更沒有將土地與富民論聯係在一起。而王符則不然,他在已往民本思想著重強調民為國本,民以食為本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意識到民的根本問題是土地問題。
三、“富則教之”的教化思想
王符繼承先秦儒家“庶則富之,富則教之”的思想,在闡發“富民”理論的同時,認為統治者要“致太平”,還必須對民眾進行思想教化。他說:“先聖遺業,莫大教訓。”又說:“明王之養民也,憂之勞之,教之誨之,慎微防萌,以斷其邪。”把教化民眾看成是統治者“德政加於民”的重要表現。
首先,王符教化民眾的思想是建立在他對民的認識基礎之上的。他認為民都是有“性情化俗”的。他說:“民有性,有情,有化,有俗。情性者,心也,本也。化俗者,行也,末也。末生於本,行起於心。”民眾的一切行動都是由他們的心性決定的。而“民有心也,猶為種之有園也。遭和氣則秀茂而成實,遇水旱則枯槁而生孽。”這就是說,民的心好似一塊種植的田園,如果風調雨順,種子就會茁壯成長,結成果實;相反,遇到水旱災害,就會枯槁而發育畸形。同樣,“民蒙善化,則人有士君子之心;被惡政,則人有懷奸亂之慮。”如果奸亂之慮不斷積聚,就會導致國家的危亡。在這樣的認識基礎上,王符指出,統治者治民必須“先其本而後其末,順其心而理其行,心精苟政,則奸匿無所生,邪惡無所載矣。”教化的作用就是要使民心仁厚純正,這樣才能避免“奸邪而行淺薄”,避免國家的危亡。
其次,王符教化民眾的思想,是針對東漢時期民眾棄農經商,遊手為巧,腐化侈靡,同時遵從讖緯,大事鬼神等迷信活動,社會風氣日益敗壞提出來的。他揭露當時的社會現狀說:“今舉世舍農桑,趨商賈……遊手為巧”;或“奢衣服,侈飲食,事口舌,而習調欺,以相詐紿”;“或以謀奸合任為業;或以遊敖博弈為事;或農夫世不傳犁鋤,懷丸夾彈,攜手遨遊;或取好土做丸,賣之於彈……或作泥車、瓦狗、馬騎、倡排、諸戲弄小兒之具以巧詐”;或“起學巫祝,鼓舞事神,以欺誣細民,熒惑百姓……或裁好繒,作為疏頭,令工采畫,雇人書祝,虛飾巧言,欲邀多福。”總之,人們為了滿足貪欲而奔波、忙碌,隻要能掙錢,經商、演戲、求神、弄鬼、欺詐、賭博什麼都幹,“富者競欲相過,貧者恥逮不及。”這些敗壞社會風氣的行為,王符認為“皆非民性”,是“亂政薄化”帶來的必然結果。由此,他指出,統治者治理國家,必須“觀民設教”,才能“變風易俗,以致太平。”
那麼,用什麼來教化民眾呢?王符認為,“夫教訓者,所以遂道術而崇德義也”,“教訓者,以道義為本。”所謂“道術”、“德義”、“道義”就是指儒家的仁義禮教。他在《德化》一文中明確提出“明禮義以為教”,主張用儒家的倫理思想教化民眾。並說:“是故上聖不務治民事而務治民心……導之以德,齊之以禮,務厚其情而明其義,民親愛則無相傷害之意,動思義則無奸邪之心。”王符認為“人君之治,莫大於道,莫盛於德,莫美於教,莫神於化”,隻要“躬道德而敦慈愛,美教訓而崇禮讓”,就會“使民無爭心,而致刑措”,達到太平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