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貢禹認為,漢代統治者攻山取銅以鑄幣,嚴重影響農業生產,也是造成百姓不斷貧困化的重要原因。他說:“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歲功十萬人以上,中農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其饑也”。同時“民坐盜鑄錢被刑者眾,富人積錢滿室,猶無厭足。民心動搖,商賈求利,東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歲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稅。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草把土,手足胼胝,已奉穀租,又出稿稅,鄉部私求,不可勝供。”這裏,貢禹重農抑工商的思想表露無遺。不過,在當時的曆史條件下,重農就是重民。
貢禹對武帝及西漢末期統治者多欲政治的批判是尖銳而深刻的。他指出:“天生聖人,蓋為萬民,非獨使自娛樂而己也。”也就是說,人君應該為民著想,不能隻圖自己享樂。從這一認識出發,貢禹力勸君主應“深察古道,從其儉者”,提出把服輿器物三分去二,滅宮衛,免諸官奴婢等一係列政治主張,都具有鮮明的民本思想色彩。
二、穀永社會批判思想的民本思想特色
穀永,成帝時大臣。麵對統治者驕奢淫逸,屢興賦役,人民“流散冗食,餓死於道”,不斷發動起義,社會危機日益加深的現實,他“前後所上四十餘事,略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後宮”,具有鮮明的民本思想特色。
首先,穀永基於對君民關係的深刻認識,明確提出了“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為本”的民本思想觀點。他認為,統治者的橫征暴斂和百姓饑饉是造成農民起義頻繁,社會政治危機日益加深的重要原因。如說:“諸夏舉兵,萌於民饑饉而吏不恤,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財竭則下釁,下釁則上亡。”將百姓的窮困和統治者的存亡聯係起來,說明穀永對君民關係的認識是很深刻的。
其次,以民本理論為武器,穀永對統治者不愛民力,屢興賦役,輕奪民財進行了抨擊,他指責成帝說:“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緒,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為高,積土為山,發徒起邑,並治宮館,大興徭役,重增賦斂,征發如雨,役百乾豁,費疑驪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後反故。又廣盱營表,發人塚墓,斷截骸骨,暴揚屍柩。”再加上貪官汙吏“違天害德”,肆意掠奪人民,造成“百姓財竭力盡,愁恨感天,災異屢降,饑饉仍臻,留散冗食,餓死於道,以百萬數。”正是在統治集團的殘暴剝削和壓榨下,人民不斷“盜庫兵”,殺官吏,“自號曰‘山君’”,發動起義。從挽救西漢王朝的社會危機出發,穀永力勸統治者“追觀夏、商、周、秦之所以失之”,重民、愛民,不可輕奪民財。“是以明王愛養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籲請統治者在使用老百姓時一定要像祭祀大禮那樣小心謹慎。他舉例說:“堯遭洪水之災,天下分絕為十二州,製遠之道微而無乖釁之難者,德厚恩深,無怨於下也。”相反,“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海內崩析者,刑罰深酷,吏行殘賊也”。因此,他主張除奸邪,正法度,對“違天害德,為上取怨於下”的殘賊酷暴之吏,“錮廢勿用”。同時,要求統治者“益選溫良上德之士以親萬民,平刑釋冤以理民命,務省徭役,毋奪民時,薄收賦稅,毋殫民財,使天下黎元鹹安家樂業”。“流恩廣施,振贍困乏,開關梁,內流民,恣所欲之,以救其急。”
第三,穀永的民本思想還表現在:他否定君主一人的專製統治,堅持了立君為民的民本思想觀點。他說:“臣聞天生蒸民,不能相治,為立王者以統理之。方治海內非為天子,列土封疆非為諸侯,皆以為民也。垂三統,列三正,去無道,開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他指責成帝“失道妄行,逆天暴物,窮奢極欲,湛湎荒淫,婦言是從,誅逐仁賢,離逖骨肉,群小用事,峻刑重賦,百姓愁怨。”並警告說:“終不改寤,惡洽變備,不複譴告,更命有德。”這裏值得注意的是:穀永不再把天下歸為君主一人的所有物,認為君主隻是天下人的代理人而已。如果這個代理人“躬行道德,承天順地,博愛仁恕,恩行及葦,籍稅取民不過常法,宮室車服不腧製度,事節財足,黎庶和睦……百姓壽考,庶草蕃滋”,便可以長期代理;相反,如果“失道妄行,逆天暴物,窮奢極欲……百姓愁怨”,就要“更命有德”。並且指出:“去惡奪弱,遷命聖賢,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也。”這可以說是西漢末年社會政治批判思潮最具進步性的言論,它無疑是給西漢末年統治者專製統治及“君權神授”理論的狠狠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