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來,那清新的空氣讓人沉醉,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靠近一座巨大的仙境。那遠處的雪山之巔雲霧繚繞,綿延千裏。如果說,古代秦始皇修築長城是為了抵禦外侵,保護江山,那麼橫亙於中亞大地的天山,這道綿延千裏的天然屏障無疑為孕育新疆的“後花園”伊犁提供了強有力的天然庇護之牆。在這座天然的城牆腳下,蘋果之香經久彌漫,文明遐邇盛極一時的“阿力麻裏”,一座散發著蘋果香味的城池被譽為“中亞樂園”,雖然已經消失在時光深處,然而一段充滿神秘的曆史,在經曆了歲月的過濾和沉澱之後,其存在的方式和價值必然以一種超然之姿屹立於起伏變幻的風雲裏,讓人去體味其中的深度和重量,就像阿力麻裏這些蔽野的蘋果樹,近日千年,依然存世於廣袤的大地。
蘋果園濃蔭蔽野,沒膝的芳草叢中蜓蝶旋舞,蜜蜂從一朵花蕊出來,又迅速紮進了另一朵花蕊,滿身沾滿黃色的花粉,花香浸透骨髓,無論是花,還是生靈,都是幸福的,幸福的時光在大自然的樂園定格成一種生命的輝煌。在彼·彼·謝苗諾夫的《天山遊記》中,他把蜜蜂稱作是會釀糖的“蒼蠅”,此時此刻,這是一個非常詩意的意象,無論是散文,還是詩歌,都非常貼切形象。這些會釀糖的“蒼蠅”為人們的生活增加了甜蜜,為花草改良了遺傳基因,甚或還獲得了某種動植物本性的快感,而生活在蘋果城的人們,因為蘋果的芳香,因為曆史的芬芳,在他們身上,散發著一種令人羨慕的心靈芳香。
在無邊際的果園行走,一些奇思妙想會不時叩擊靈感的鼓點。遙想800年以前,這裏是多麼的繁華,因為盛世的歡娛,因為文化的繁榮,因為中西交融帶來的鼎盛,而我以為更是蘋果的飄香。作為生長在海拔1000米到1500米的山坡上的這些大自然的嬌子,早已被命名為世界溫帶果樹起源的中心。元朝邱處機在《長春真人西遊記》中說:“九月二十七日至阿裏馬城,鋪滿國王暨蒙古塔剌忽隻,領諸部人來迎,宿於西果園。土人呼果為阿裏馬,蓋以名其城。”盡管有巍峨的天山阻隔,然而由於察合台打通了果子溝的通道,世外桃源不再。十三世紀,吐虎魯克·鐵木爾汗在阿力麻裏殺戮征戰,戰鼓聲聲,血流成河。阿力麻裏反複上演著野蠻的殺戮和血腥。而蘋果,隻有蘋果靜靜地打量著世人的紛爭,以大自然的智者之態充耳不問世事,花開花落,歲月更替,自在生息。是的,那一場場戰爭,與蘋果毫無關係,他們在這片熱土上跨世紀的飄香,當那浸含著鮮血和淚水的呐喊穿越層層苦難之後,蘋果,早已在一片寧靜之中找到了自己安安放靈魂的家園。
我自作主張,從一棵樹上摘下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蘋果,含在嘴裏,青澀的味道立即包裹了我所有的味蕾,一種原始的味道從人體的骨髓深處迸發而出,那麼強烈。冥冥之中一個聲音說,這是蘋果的原味。在蘋果的發源之初,蘋果不僅僅是甜味,它還有酸味,甚至苦味,可以這樣認為,蘋果的一生就好像人的一生,五味俱全。然而經過幾個世紀的改良,蘋果隻留下了甜味,甜味是人們從來到這個世上那一刻就受到啟蒙的味道,當我們扯開嗓門喊出第一聲的時候,送進我們嘴裏的首先是甜,甜讓我們感到溫暖,讓我們在麵對紛爭和世俗雜陳的人間安靜下來,驅散了我們來到這個世上的恐慌,在以後的一生中,當我們每每遇到苦難之時,這種味道就會用來安慰我們受傷的肉體和心靈。
在一枝樹枝上,兩個蘋果緊密相依在一起,就像一對戀人不忍分離,多麼平常而又讓人浮想翩翩的一幕。同行的朋友講述了一個淒美的故事,故事發生在蘋果園中。話說這裏有一對男女,他們的愛情結出了淒美的果實,也注定了其命運的悲劇色彩。故事的男主人公是有婦之夫,卻與另一個女子產生了好感,他們的相愛之路是畸形的,他們有愛情中的愉悅,也有偷食禁果的苦澀,三年以後的結局是,男子想擺脫那種畸形的愛戀,而因鍾情不舍的女子用男子送給她的水果刀捅進了男人的身體,他在彌留之際,遺言是不要起訴女子……這兩個蘋果靜靜相依枝椏間,如果我們有緣的話,它們還與我相遇,也許會成為我腹中之物,而作為蘋果,它們是幸福的,幸福的涅槃!
徜徉在巨大的蘋果園中,陽光透過濃蔭灑下光斑,立體的綠韻散發出沁涼,草叢中蟲聲絮語,樹枝間鳥鳴清脆。此時此刻,淒美與憂傷同在,甜蜜與苦澀同在,芳香與痛感同在。而我的心如一池湖水,平和而寧靜,深情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