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平整的康莊之道延伸到了旱田山的盡頭。
我們的車沿著六十一團的天伊路向著遠處的山坡飛馳而去,這條去年新修的柏油路,投資兩千多萬元,全長二十四公裏。打通了通向旱田山的交通瓶頸。
旱田山,顧名思義,就是那種地勢高,基本無灌溉用水,缺少水分滋養的農作物基本靠天生長的高處農田。同行的朋友告訴我,在以前的日子,旱田山靠畜力車拉水,甚至用人力背水上到山坡的旱田澆灌植物,艱難與艱辛非經曆者難以想象。他的話我深有同感,在我的老家,那是典型的丘陵山地,層層梯田延伸到山頂,水源都在山腳下,人們澆灌作物靠肩挑,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時常可以看到父老鄉親背上汗珠如雨,衣服上板結著一塊塊白色的鹽斑,身上濃濃的汗味,遠遠就能聞到。
小轎車奔馳在平展的道路上,沿線的提灌設施正在延伸到山坡,白花花的水被分級提高,然後通過埋在地下的管網進入農田,滴灌設施將這些水有節製地分配給了生長的植物,節省了水資源,對農作物的澆灌絲毫不受影響。轉過一個彎,車輕鬆地上了山坡。視野豁然開闊,一座巨大的蓄水池正在建設之中。鬱鬱蔥蔥的果園呈現在眼前,這是有名的六十一團的“吊死幹”果園,所謂“吊死幹”,就是甜杏熟透了不進行采摘,讓其在樹上經曆自然的光照和風將其風幹,幹透的“吊死幹”色澤透明,即保持了杏子的清香甘甜,又讓人獲得了鮮杏以外的另一種視覺愉悅。旱田山地勢高,日照時間更加充足,而且迎風,是生產“吊死幹”的理想之地。引水提灌工程已經初見成效,成片的果樹已經超過了人的高度,樹冠正在不斷沿著樹的半徑擴展,有些樹上已經開始掛果。在這樣的山坡上建設一座吊死幹果園,六十一團人慧眼獨具,也是明智的。
沿著平整的公路前行,旱田山的居民定居點既有新農村建設的華美,又有世外桃源般的寧靜。定居點一麵是果園,其餘三麵是一望無際的原野,置身這樣的環境,我以為如果僅僅用新農村的概念來定義,一定不是建設者的本意,農村太過於現實了,而隻有鄉村才是人們詩意的居所,在這樣的地方居住,不僅會讓人體會到生活的詩意,同樣可以讓人獲得詩意的生活。我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假如我有大塊的時間,我將在春天買上一群小雞,帶著簡單的行李到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每天謝絕不必要的世俗往來,潛心寫作,修身養性。累了就侍弄一下園中的小雞,聽它們嘰嘰喳喳的歡叫,以此來獲得世俗的聲音,然後再到對麵的杏樹園中散散步,看蜓蝶自由旋舞,聆聽悅耳的鳥鳴和植物拔節的聲音,遙望遠處的雪峰雲卷雲舒風雲變幻,在優雅與寧靜中感悟人生,無案牘之勞,無絲竹之擾,細細品味陶公“采菊東籬,悠然南山”的閑適與恬靜。伴隨著歲月的流逝,當院中那些小雞長大,也許,我也就拋卻了塵世的許多放不下的煩惱,完成了心靈的涅槃。
在旱田山之遠,一片等待開墾的蠻荒之地種植了野生的榆樹牆,一排排的榆樹在微風中歡快地呢喃。我發現,在它們的迎風麵,許多枝椏傷痕累累,歲月的風中,它們在這片山梁上抵禦著來自遠方的風雪、沙塵,與遠處那片即將掛果的“吊死幹”果園相得益彰,這是一個多麼和諧的自然生態之園!
昨夜剛剛下了一場雨,雜草如一張巨大的波斯地毯鋪滿大地,視覺柔和,氣息清新。有了這厚厚的一層雜草的覆蓋,旱田山自然環境優美,生機盎然,令人賞心悅目。一望無際的綠色中,鳥鳴來自大地的腹腔,隻聞鳥聲,不見鳥影。
“我常常被那片林子所感動,因為它們的樹枝上結滿串串鳥聲,微風搖落雨點般的脆鳴,有的珠落玉盤,有的如泉水叮咚……”當我高聲朗誦著這樣的詩句的時候,我的心靈完成了從農村到鄉村的轉換,我看見那些草尖升騰而起的白色煙霧拉長了詩意的天空。
在旱田山上,我感受到了兩種精神,生命的堅強,以及自然的鍥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