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西瓜是新疆盛夏最誘人,水分最多,口感最好的美味水果。
此時此刻正值新疆盛夏時節,天氣十分炎熱,大地除了寧靜而空曠,還有一種自然淳樸的氣息,這是新疆瓜果的氣息,次第成熟的杏,桃、甜瓜、葡萄等,而夾雜其間的最富有想象色彩的必定是西瓜。曠野中,那大片大片的西瓜地撐起了新疆特有的田園牧歌式情調,枝枝蔓蔓的西瓜藤張揚著綠色,西瓜表麵凝聚著日月風雨的清麗條紋,在瓜葉藤蔓叢中時隱時現,總是讓人的想象穿越那紅色的瓜瓤,渴望那唇齒彌香,沁人心脾的品味西瓜的美妙時刻。新疆可以沒有荔枝,可以沒有香蕉等水果,但西瓜是絕不可少的。西瓜是新疆祛暑消夏的重要瓜果,單看它的創世紀之說就足以說明這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巧合:傳說一隊商人在幹旱的沙漠裏行走,口幹難忍耐,忽見一片綠地,一群野豬在大嚼一個個像大圓球似的綠色的東西,汁液飛濺。商人們趕走野豬,試食紅紅的肉瓤,發現異乎尋常的清涼甘甜,而且解渴,後來將籽粒帶回試種成功,大地從此多了一種清涼可口的美味瓜果。而史料的記載是,遠在4000多年前,西瓜的故鄉在非洲赤道附近的沙漠地帶,後來從地中海沿岸傳入北歐,進入中東和印度等地,又傳至我國古時稱為西域的新疆,因為新疆地處中亞腹地,綠洲和沙漠交替出現,遼闊的疆域和四麵環山的盆地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極適合西瓜的種植。“早穿襖子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正是對於新疆地理和氣候特點的經典概括。而在炎熱的夏季,人們需要找到一種汁液飽滿、營養豐富的水果來消解氣候給人們帶來的煩悶和暑熱,毫無疑問,西瓜充當了這樣的夏季瓜果。
每到西瓜上市的季節,那一卡車一卡車從鄉間拉進城裏的西瓜就在大街小巷安營紮寨,西瓜堆成小山狀,賣瓜的商販在瓜堆旁支一張床,晚上枕著西瓜入眠,此時剛放暑假,他們把自己的孩子也一同帶進了城裏,孩子們在幫助銷售西瓜的過程中體驗生活,觀察世相,增長見識。那些近郊的農民,他們帶著田間和鄉村的氣息,趕著馬車走過一條條小巷,“塔烏孜”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吸引著居民時不時從院中走出來,從窗戶口探出頭:“塔烏孜康且”,詢價之聲在小巷深處穿透時光,古樸而親切。大約兩個多月的時間,人們沉浸一個西瓜釀造的甜蜜氛圍之中。無論你走到哪裏,都能吃上鮮汁淋淋、甘美香甜的大西瓜,那種愜意舒暢,吃過一次,回味無窮。
西瓜匍匐在田地間生長,是全身親近大地的水果,毫不張揚卻又給人難以割舍的甜蜜,因此,人們在長期的生活中,把切西瓜當著吃西瓜的一個重要細節來完成。這既是一種藝術,又是一種對大自然的饋贈的一種虔敬。新疆人切西瓜通常是說“殺(宰)一個瓜來吃”,一個“殺(宰)”字,雖然有些血腥味,但其隱含的意義,把西瓜上升到動物的位置,吃瓜已經不僅僅是一種消暑或口福之欲。來看看人們如何“殺(宰)”一隻西瓜吧:在一戶有溝渠的本土居民人家,主人從溝渠裏抱來一個經過雪山冰水冰鎮過的大西瓜,人們圍著一張小方桌坐下來,一把四十公分長短的瓜刀閃閃發光。切瓜人先輕輕削去瓜的蒂和把,將瓜刀在瓜蒂上來回當幾下,我的理解是洗滌瓜刀,這樣切開的瓜沒有了鐵器的味道。然後一刀下去,隨著一聲熟透的“脆響”,西瓜一分為二,再一刀一刀輕輕劃過紅色的瓜瓤,汁液隨著刀鋒一滴一滴滑落桌麵,清香彌漫開來,包含陽光、雨露、泥土、曠野的氣息。待到西瓜一丫一丫在桌麵散開,一個“請”的動作,甘甜味美,香脆細嫩的感覺便開始通過舌尖彌漫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最後抵達人性最硬也是最軟的地方。古人文天祥是這樣來描寫吃西瓜的過程:“拔出金佩刀,斫破碧玉瓶。千點紅櫻桃,一團黃水晶。下咽頓消煙火氣,入齒便作冰雪聲。”寥寥數語,吃西瓜的過程,卻表達了人們對於食物的謙恭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