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的溫馨(1 / 1)

在這樣靜謐的夜晚,睡在巴拉提家的炕上,踏實,沒有一絲的雜念。

這是一個占據了整個房間三分之一的大炕。剩下的地方隻是一條用來供人行走的通道而已。對於北方少數民族來說,炕,有著生活的全部內容。一間屋子隻要有了炕,屋子就是滿滿當當的,特別是炕角碼放整齊高高的被褥,散發著生活的溫馨和踏實。

整潔大方的炕,必定與一個賢惠溫暖的女人有關,這樣的女人總是將一個家全部裝在心裏,而最直接的對於室外人的表達就體現在炕上。家裏有一個溫馨的女人,這個家就必定是一個溫馨的家。

炕和床的最大的差別就是,睡在炕上的感覺是踏實,睡在床上的感覺是浪漫。占據三分之一的大炕給人的感覺是舒適和遼闊,並且直接和地麵相接,從牆的一頭延伸到另一頭,晚上的夢境和翻身都給人一種放心和舒展。床是按照人的需求製作的長條形的僅供用於睡眠的用具,如今那些高級的少了護欄的床,無論是翻身或是做夢,似乎都有一種放不開,因為一旦翻下床,整個晚上或者以後的幾天,都會留下鬱鬱寡歡的鬱悶,再到晚上睡覺或做夢的時候,自然就多了一些心理負擔。

睡在床上的感覺,如同城市裏漸漸不見了土路,隻有柏油馬路一樣,總是和大地有一層隔膜。

然而,炕和床,其相通之處就是同樣承載了人的命運,每個人的誕生、成長,每個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他們以一種本初的方式打量著,都在默默接納和忍受著。

在長期勞動和實踐中,炕也有了分類,按照供熱方式分為兩類:一類是那種不分冬夏的普通的炕,一種是火炕,冬夏都可使用。火炕有三種供暖方式,一種是與灶台相通,做飯也就燒炕了;另一種是以爐火供暖,在臥室或廚房安一爐子,爐子的煙火走炕;最後一種是直接燒炕,即在炕下設炕洞子,直接把柴禾塞到炕洞子裏燒。按照用材方式也分為兩種:土炕和磚炕,土炕用土塊,磚炕用磚,也有坯磚混用的。炕裏麵設置有煙道,煙道有散放式的,也有直腸式的。後來有人發明了節能炕,炕裏麵是空的,僅留一些立磚支撐著炕麵。炕麵上,靠近爐灶那部分叫炕頭,靠近煙囪那部分叫炕梢。炕和山牆相連,山牆上鑿有煙道,連著房頂的煙囪。

每個人從父母的孕育開始,就沒有離開過炕,我們的第一聲哭泣來自於炕,我們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是炕攤平了我們的軀體,並且在平靜中送我們升上天空,而我們的靈魂還要很長時間在這個炕上縈繞徘徊。

炕是人們溫馨而又踏實的避難之所。也是人世間最激情澎湃和最溫馨平靜的地方。這裏是安放我們靈魂和肉體,安放我們的生活和夢想,融入了我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的地方。

我們的一生,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實在炕上度過的,這是不是和人們建築炕占據一間房子的三分之一是一種巧合,我不得而知,但,炕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性是可想而知。炕是我們高興的時候溫馨和激情的搖籃,使我們沮喪和憂傷時的避難的港灣,高興時,我們睡個天昏地暗,鬱悶的時候,同樣睡個天昏地暗,不管那種方式,炕,都在默默地承載著我們的命運之舟。

在新疆的草原上行走,走進任何一個氈房,都可以看見奇大無比的炕,這些炕有高有低,有木製的,泥土鋪就的等等,這些炕上都鋪著羊毛氈子和褥子,角落裏還碼放著被褥。走進了這樣的氈房,就是走進了牧民生活的某個瞬間。

客人在這樣的氈房受到的待遇無需質疑。客人將被主人讓到大炕中央的位置。喝奶茶,飲酒,吃手抓肉,聊天,遊戲、唱阿吾勒的六支歌,彈冬不拉,大炕用最熱烈的方式接納了遠道而來的客人,以一種巨大的包容為客人攤開被褥,把人帶進遼闊的夢的故鄉。

坐在巴拉提家的大炕上,我們喝奶茶、聊天,巴拉提的母親在靠近火爐的地方忙著一幅哈薩克族風情的刺繡活,偶爾會為我們續上奶茶。

當他們沉入夢鄉,遼闊的草原上萬籟俱寂。爐蓋上的一壺水在“咕咕”地響著,偶爾從爐口掉下的一粒火星在房間一閃,很快又歸於暗之中。此時此刻,那隻出生不久的小羊羔趁著巴拉提熟睡之際,跳上了炕,挨著巴拉提的父親躺下來,靜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