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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變著法兒地折磨自己。有時候我連著好幾頓飯不吃,然後拚命吃一通,直到自己嘔吐。我也不好好睡覺,因為隻要一上床,我就想起陸梅對我說她已經懷孕了。我不可克製地想像她和高度做愛的畫麵,身體湧起衝動。我覺得自己真夠變態的。

每天我都拚命接采訪,隻要有線索,不管多遠多費事我都去。同事都說我快瘋了,像拚命三郎。也有人說我急功近利,為了掙工分,命都不想要了。他們說什麼我都不在乎。

有人打電話報料,有人死在小區住宅樓裏。我又搶到了這個采訪任務,拉著劉熾一起去。現場已經被警察控製了,連記者也不許進。我們在門口磨了半天嘴皮,那個警察還是不為所動。

“不行。電視台的也不行。”他麵無表情地說,“電視台的尤其不行。”

“我們保證按你們的要求來,隻拍幾個畫麵,不會破壞現場的……”

我不死心,不停地糾纏。我的臉皮早就被幾年的記者生涯磨練出來了。可他硬是刀槍不入。劉熾扛機子都扛累了,想打退堂鼓,這時我一眼看見裏麵有兩個警察走出來了。我急忙舉著話筒衝上去。

“請問……”

剛說了兩個字,我就看見了張邁。原來這是他的案子。我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決定放棄采訪。張邁不看我,卻問門口的警察怎麼回事兒。我暗自好笑,他做了五年記者的男朋友,這種場麵一看就知,還用得著問?

守門的警察告訴張邁我們鬧著要進去采訪。

我收起話筒,對劉熾說:“算了。咱們撤。”

我轉身往外走,卻聽見身後張邁說:“我們取過證了,讓他們進去吧……”

我一愣,劉熾也忙拉我停下。張邁從我們身邊走過,臉冷冷的,給劉熾扔下一句話:“抓緊拍,屍體馬上來車運走了!”

我們趕緊帶著攝像機衝進去。雖然提前知道是拍屍體,但我還是沒想到現場那麼嚇人。一個男人仰頭躺在床上,血把半張床都浸透了,又淌了一地。劉熾把鏡頭對準那屍體。屍體的嘴大張著,腦門上一個拳頭大的洞,裏麵紅紅白白,分不清是什麼東西。我覺得一陣惡心,強烈的血腥味衝入鼻腔,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再睜開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金星。好一會兒我才看清,眼前這張臉竟然是張邁的。他不錯眼珠地盯著我,看見我醒了,忘了掩飾自己的表情,臉上滿是擔憂和關切。

“怎麼回事?”我有些迷糊。

他鬆了一口氣,隨即變得冷淡無情。

“你去采訪,進了房間,一看見死人就暈倒了。”他冷冷地說。

我定定神,想起來了。我覺得很羞愧,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張邁攔住了我。他動作很硬,把我的胳膊都弄疼了。

“你別動!正輸液呢!”他凶巴巴地訓我。

我倒回枕頭上,頭昏眼花,沒力氣掙紮。而且我又灰心,又氣惱。

“我這麼沒用,你覺得很好笑吧?”我問他。

他沉默片刻,反問道:“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瞥他一眼,他咬著牙,腮幫上的筋一跳一跳。我後悔剛才的問話,想給自己解圍,就自我解嘲地說:“我怎麼這麼丟人,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怎麼就暈倒了?”

張邁瞪著我,惡狠狠地說:“大小姐,你暈倒,是因為貧血、營養不良……”他忍了忍,但沒忍住,“小可,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還在吃減肥藥?”

我不敢看他。他懊惱地長歎一聲:“唉,你這人……”

我不想看他這樣。這讓我覺得愧疚。所以我硬著頭皮說:“用不著你操心。我挺好的。我就喜歡這樣!”

張邁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默默走了。我輸過液也離開了醫院。張邁沒亂說,醫生警告我嚴重營養不良,血色素太低,命令我停止節食。我都應了。跟醫生我有什麼可說的呢?他隻能給我注射葡萄糖,但不能給我出一劑良方,讓我不再為情所苦。

暈倒的事兒我沒告訴高度。我們仍舊通電話,說一些不相幹的事情。好幾次我差點兒問他,陸梅是不是懷孕了,但我忍著沒說。我說了,他又能怎樣呢?也許又會說,還是別再見麵了。有時候我真恨高度,他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男人?而我緊接著更恨自己,誰讓我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我是自作自受。

我又去酒吧喝了酒。其實我本來想去那裏找一個順眼的男人消除寂寞,可滿世界的男人都那麼麵目可憎。我大概喝多了,坐上出租車,差點兒忘了我家的地址。司機在街上繞了好幾圈,我才終於想起來。我上樓,樓梯好像總是晃悠。開門時,鑰匙又怎麼都插不進鎖眼,最後又嘩啦一下掉在了地上。

唉。我過的這是什麼日子?

我彎腰撿鑰匙。樓道裏沒開燈,黑漆漆的,怎麼摸也摸不著。摸著摸著,忽然摸到一隻手。接著聽到一聲歎息。是張邁。

我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到地上。

“怎麼又是你?你來幹什麼?”我理直氣壯地質問他。這是我的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