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媽倒黴,今天這是見鬼了!”他大聲說。
我發現這是一個很性急的人。他坐在那兒,好像也坐不定,動來動去。我鼓足勇氣和他搭話。
“你的車壞啦?”
他瞟了魯成一眼,沒好氣地說:“沒壞我在這兒幹坐著?”
雖然他態度不好,但我不生氣,因為他性急嘛。
“你要是放心,我幫你看看?”我對他說。
他懷疑地看看我,問:“你會修車?”
我說以前我喜歡車,自己學過一點兒。
他想了想,說:“那行,你幫我看看!”
我起身走到車前,打開前蓋仔細察看,很快發現了毛病。但我剛想伸手時,他又有些不放心了。
“哎哎,你不會越折騰越糟糕吧?”他嚷了一句。
我停下來看著他。他看看表,又改了主意。
“操,死馬當成活馬醫!最多也就是拖到修理廠去。”
我問他有沒有簡單的工具,他從後備箱給我拿來一個工具箱,裏麵倒是有不少東西。我用它們擺弄了十分鍾,就讓他上車去試試。他滿肚子不相信,可還是上了車,一發動,車打著了火。我讓到一邊,對他笑笑,又擺手,和他再見。但他卻沒馬上開走,又從車上下來了。
他掏出一支煙遞給我。
“謝謝,我不抽煙。”我擺擺手說。
他也不勉強,自己點上一支抽起來,一邊抽,一邊和我說話。
“哥們兒,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他說好久沒弄了,本來自己也沒把握,好在問題不大。
“我剛才見你大白天的,坐在馬路邊發呆,以為你是小混混呢。”他老實不客氣地說。
“我……”
我想告訴他,我是一個精神病人,我想回單位上班,但他們不讓我去。但我又有些害怕。要是我說了,他會不會像單位裏那些人一樣,用怪異的眼神看我?
他好像是隨口問:“今天沒上班,出來溜溜?”
我猶豫了一會兒,想起他說,剛才還以為我是個混混。我不想他這麼認為,忽然間就有了勇氣。我對他說:“我有病,是精神分裂症。我想回去上班,但他們不讓。”
他一聽,嘴裏叼的煙差點兒掉了,瞪眼打量我,然後哈哈大笑。
“哈哈,我還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呢。”他笑得很厲害。
我豁出去了。我告訴他,我剛從精神病院出來,是醫生同意我出院的,而且出院結論是臨床痊愈。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煙也忘了抽。
“真的。”我認真地說,“不騙你。可惜我沒帶我的病曆。”
他又打量了我半天,說:“不像,不像,你要不說,打死我也不信!我還以為精神病院的病人,全跟路邊那些……”
他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我看出來,他並沒有歧視我,他挺善良的。所以我又給他解釋了一番。
“你以為全跟路邊那些瘋子一樣,對吧?其實,我們發病的時候,如果沒人管,也真是會成那樣。不過不是每個病人都那樣,要看他得的是什麼病。我以前得的是精神分裂症,是精神病裏最厲害的一種。不過現在好了。”
他笑了兩聲。笑完,好像不知說什麼好。想了想,朝我伸出手。我一愣,他是要和我握手嗎?看來是的。我很高興,鄭重地和他握手。
“行!好了就行!我叫龐海波,”他說,“今天有緣認識,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
我怕自己聽錯了,問他:“你願意跟一個精神病人做朋友?”
他笑著說:“怎麼不願意!我雖然跟你剛認識,就看出你心眼好、人實在!再說了,我龐海波什麼朋友都有,就是沒一個精神病朋友呢!”
我也笑了。心裏特別舒暢。我告訴他我叫魯成。他又跟我握了半天手,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事兒隨時和我聯係。”
我接過名片,小心地收好。他說他是做生意的,以後需要幫忙,可以找他。正說著,他的手機響了,催他走,他急忙跟我說了再見,就匆匆上車走了。我又回到長椅上坐下,心裏變得很輕鬆。
我想,原來我也是可以幫助別人的。這世上還是會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