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明是坐著長途車到雲蒙報到的。省城到雲蒙沒有火車。

盡管事先葉書明對雲蒙的地理概況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但當汽車駛入雲蒙境內時,葉書明還是被眼前大山的氣勢給鎮住了。

望著車窗外,葉書明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他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放眼四周,視野裏不再有別的,全是山。起初山在公路兩旁的遠處,遠遠望過去,像一副剛著完色的油畫。後來,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陡峭了,看上去山套山山挨山,常常是一抬頭可看見一麵山的懸崖,一低頭又可看見另外一座山的山頂。公路在崎嶇陡峭的山野裏像一條巨長的青色泥鰍,巧妙蜿蜒迂回著向前伸延。穿行在山野之中的汽車,渺小得像是一隻緩慢移動的甲殼蟲。

關於雲蒙的種種傳說,葉書明以前也聽說了一些,但是真正置身其中,他還是被一種來自大自然的磅礴氣勢給深深地震撼了。這種震撼是具體的又是朦朧的,感覺得到卻又無法詳細說出。麵對浩瀚的山野林莽,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種百感交集的情緒。他渴望了解這裏的一切。

遠遠的,一隻斑斕的叫不上的大鳥飛奔著穿過了公路。葉書明被它的美麗和充滿野性的矯捷所震撼,不由地驚呼了一聲。聽到他的這一聲驚呼,葉書明身邊坐著的那位老者忍不住笑了。

老者說,你是第一次來雲蒙吧?

是的。葉書明對那位看上去十分清瘦的老者說。

這隻不過是一隻普通的野雞。雲蒙向來被稱為綠色寶庫,生活在這個寶庫裏的野生動物多了去了,不用細數就能數出好幾百種,光是列為國家一、二類重點保護的野生動物就有40多種。

是嗎?葉書明流露出的是一種真誠的驚訝。這麼多種類的野生動物生存在這片數百平方公裏的原始森林裏,就是在世界範圍來說目前也是不多見的。

聽葉書明這麼一說,老者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他儼然以一種雲蒙主人的身份繼續介紹說,其實,野生動物隻是雲蒙綠色寶庫的一個組成部分,雲蒙的植物也是有名的,名貴的樹木、名貴的藥材,簡直是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旁邊的另一個略胖一些的老者接過話說,你是來旅遊的吧,雲蒙的風景可是一流的,要想完全看遍,恐怕沒有個把月是不行的。

原來兩位老者都是雲蒙林業局的,他們是到省城開會去了。不用說,兩位老者都是名副其實的雲蒙通。

在蘊涵著無數奧妙和神奇的大自然麵前,葉書明由衷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無知,那種想了解這裏的一切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公路不寬,但很平。

那位長相清瘦的老者告訴葉書明,這條路是至今為止惟一的一條通往雲蒙的公路。修路之前,這兒的人們過的還是刀耕火種的日子,是這條公路使封閉了數千年的原始森林向世界打開了他神秘的大門。公路修於60年代初,正是國家窮得丁當響的時候,七千大軍宿岩洞,啃窩頭,嚼鹽粒,硬是修好了這條公路。

也許正是由於交通的閉塞,雲蒙的野生資源才得以保存得這麼好。葉書明想。

葉書明回頭望了一眼被甩在身後的曲曲彎彎的公路,不知怎的,他忽然一下就想到了母親。戰爭年代母親曾經在這裏打過仗,而且還在這裏負過傷。母親在這裏鬧革命的時候還沒這公路呢。那麼,當年瘦弱的她是怎樣走進這片廣袤險峻的山野,在這裏她到底都經曆了什麼?讓她一輩子都是那麼的鬱鬱寡歡。這樣想著,葉書明就覺得四周的山野刹時都透著一種無以言表的神秘。

剛走下長途車,葉書明就感到了空氣的那種獨有的涼爽。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夏季最炎熱的日子。想想昨天還生活在火爐一般省城裏的滋味,覺得眼下真是一種享受。氣溫適宜,天高雲淡,鼻孔、眼睛都覺得滋潤。

雲蒙市四麵環山,通往外邊的公路從城市東北角的山縫裏鑽出去。市區地盤不大,南北方向步行十多分鍾,東西方向長一些,但二十分鍾也足以走到頭了。這是下車之前那兩位林業局的老者告訴葉書明的。葉書明想,即使這樣,在高山林立的大山裏能有這麼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也算是造物主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