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子金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
一看到古子金,古老漢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古老漢用憋了一下午的擔憂悶悶地問,你幹什麼去了?
賣草藥去了。古子金的回答有些得意。
兒子的話讓古老漢摸不著頭腦,這陣子家裏又沒去采草藥,你賣的什麼草藥?
爹,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今天我是去賣草藥了,而且還賣出了個好價錢。
看著父親將信將疑的樣子,古子金有些不忍,於是又說,爹,你就別瞎替我擔心了,我今天真的是去賣草藥去了,這麼著吧,讓小川他媽等會做幾個菜,今晚我陪你老喝兩盅!
正說著,幾個和古子金要好的村民走了過來。從他們那興奮的發亮的眼神上古老漢看得出來,他們一定都知道古子金下午到底去幹什麼了。
劉勝利把耳朵湊近古子金,聽他嘀咕了幾句後突然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劉勝利說,真有你的,簡直是太過癮了,讓那個姓葉的再狂,他不是放出風說一定要抓住你嗎,這回他可是丟人丟大了,我看今天晚上準保他睡不著覺了。
看見劉勝利笑成這樣,旁邊的幾個村民也都紛紛把耳朵湊過去。心眼兒不是太夠使的二蛋大著嗓門問,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了這些話,古老漢的心又是往下一沉。看來,兒子到底還是去做了不該做的事兒。
看著父親緊鎖著的眉頭,古子金用手捅了一下劉勝利,讓他不要再笑了。
劉勝利看了一眼古老漢,好不容易才把臉上的笑收斂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我累了,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古子金說。
於是,劉勝利他們站起來走了。但是,剛走出沒幾步,劉勝利就又站住了腳。劉勝利問,今天晚上的事兒怎麼辦?
古子金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聽見兔子叫還能就不種豆子了。
劉勝利像是明白了古子金的意思,轉身走了。見劉勝利走遠了,古子金又回過頭對古老漢說,爹,等會兒你別忘了過去。
古老漢把頭扭向了別處,沒有答話。
爹,我先過去了。
古老漢還是沒有答話。
古子金默默地走了。
外表冷峻的古子金,在九龍埡是個有名的孝子。
村裏人的這種評價的確是不錯,古子金的孝順確實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古老漢七十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在這裏,山裏人得病一般是不會去醫院的,病輕的會到山下鎮子上的衛生所裏去拿些藥回來,病重的才肯花上二十塊錢把鎮子上衛生所裏的醫生請到山上來。那一回,古子金就把鎮子上的醫生給請到了山上。醫生在古老漢的床前折騰了半天,然後把古子金拉到了門外。醫生語氣沉重地對古子金說,還是趁早準備準備後事吧。古子金一聽愣了,半天回不過神來。等古子金明白過來醫生這話的意思後就一個勁地求他說,救救我爹吧,花多少錢都行。那個醫生聽後絲毫不為所動,歎著氣搖著頭走了,竟然連那二十塊錢的上山費也沒要。
見鎮子上的醫生走遠了,眼裏含著淚的劉二巧哽咽著對古子金說,孩子他爹,我們就趕緊準備後事吧。
古子金眼睛一瞪,對劉二巧大罵,放你媽的屁。罵完,古子金就抹了一把眼淚走了。古子金找人去了,他要把古老漢抬到雲蒙的大醫院裏去治病。
在九龍埡這個貧窮的山村裏,一直打獵的古子金算得上是個“富人”,手裏存了點錢,可那次為了給古老漢治病,古子金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已經治好了病的古老漢知道了這件事後十分心疼,他說,這個錢不該花呀,反正我都這把老骨頭了,早晚都是個死,真是可惜了那些錢了,還不如蓋兩間哪。
古子金說,爹,就是能蓋一百間房我也不換呀。
離開了古老漢的老屋,古子金回到了自己的家裏。古子金的家是一溜的五間瓦房,這在九龍埡算得上是最好的房子了。房子蓋好那年,古子金專門給古老漢留出了一大間,可住慣了老屋的古老漢怎麼也不肯搬過來,最後古子金隻好作罷。
雖然不住在一起,但古子金卻經常把父親叫過來吃飯。
古子金推開了自家的大門,看見劉二巧正在院子裏的樹蔭下乘涼。
古子金說,爹等會過來吃飯,你還不趕緊去做飯。
聽丈夫這麼一說,劉二巧就忙起身做飯去了。
當年遠近聞名的美女劉二巧如今已是年過五十的半老太太了,少女時代的那份美麗與輕盈早已不複存在。如今,劉二巧變成了個端莊富態的山裏老娘們兒。是山裏人特有的那種端莊富態,飽滿健康的麵孔,粗大健碩的身材,爽朗但並不怎麼悅耳的山裏女人特有的語調。就連原來少女時代細膩白皙的皮膚也變了,變成了那種粗糙的褐紅色,亮亮的,上麵像是塗上了一層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