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後的我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表哥陸子夫。
見到陸子夫的第一眼,我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陰曹地府,表哥找我算帳來了。
你總算是醒了。陸子夫說。
我發現陸子夫竟然穿了一套國民黨軍服。
我這是在哪裏?我一下坐起來問。
這是國軍64師駐在雲蒙的一個團部。陸子夫說。
我立刻回想起了自己此時的處境,四處一看餘鴿已經不在身邊,趕忙問,餘鴿哪?
你是說和你一起的那個紮著倆個小辮的女孩子吧?陸子夫問。
是呀,她到底在哪裏?我迫不及待地問。
陸子夫臉上現出了難色,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她還在陳力園那裏。
我一下慌了,你為什麼不把她救出來,你是能救她的是不是?
陸子夫低下了頭。我向來最看不慣表哥的這種黏糊勁,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一時之間,我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瞧你這副窩囊樣,趕快去救她?
還不等陸子夫表態,一陣刺耳的尖笑聲傳了過來,項開嶺走了進來。
陸醫生,看來你沒撒謊,這個婆娘還真是你的老婆,今天我項開嶺冒著丟官的風險就給你這個麵子,放她一條生路,誰讓你老弟救過我一回命呢?不過,咱們醜話說到前頭,你可要好好給你老婆洗洗腦子,別讓她再鬧出點什麼事來,那樣對你我可都沒什麼好處。
說完,項開嶺轉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想起什麼是的又轉過身對我說,你不是還惦記著那個女共黨嗎,告訴你她可沒你這麼幸運,昨天晚上她已經升天了。本來她是還可以再多活幾天的,是她自己不想活的,用剪刀捅了自己的喉嚨。那娘們也真夠烈的,臨死了還咬破了陳縣長的兩個手指頭。
聽到這兒,我明白發生了什麼,我一下傻了,瘋了一樣向站在門口的項開嶺撞去。可是,站起來剛走了沒兩步,我的身體就不聽使喚地倒了下去。
你們這些畜生!我倒在地上大罵。
陳開嶺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對陸子夫說,你這老婆還挺厲害的,這回你可要看好了,別讓她再跑了。
從聽到餘鴿死了的那個瞬間,我就沒想過自己還會再活下去。我覺得眼下多活的每一秒鍾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種恥辱。看著眼前的陸子夫,我甚至沒有和他再多說一句話的興趣。
陸子夫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在那裏喋喋不休地說著他那所謂的富有傳奇色彩的參軍經曆。原來,我參軍以後,陸子夫也有了參軍的打算,聽說我去了延安,他就要去那裏找我。陸家夫婦對陸子夫的這種想法極為反對。他們希望陸子夫能夠回到小縣城裏子承父業把陸家的診所接管下來。可是,陸子夫那裏還能聽得進父母的這些話,他躲著父母還是去延安找我去了。一路上,沒有盤纏,陸子夫隻好以行醫為生。走到河南境內的時候,一天,陸子夫突然被幾個穿著國民黨軍服的人給抓去了。陸子夫嚇壞了,以為他要去延安的事讓國軍給知道了。後來,陸子夫被抓到了目的地才知道是讓他來給一個瘦子團長看病的。這個瘦子團長就是項開嶺。項開嶺得的是膽絞痛,吃了陸子夫的幾副中藥就緩解了。陸子夫原以為項開嶺的病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誰知事情卻並不是這樣,項開嶺硬是把他給留下了,讓他當了一個國軍的醫官。
講完自己的傳奇經曆,陸子夫長鬆了一口氣說,現在總算好了,沒去延安這不是也找到你了,看來我們兩個還是有緣分。
談到自己現在的處境,陸子夫好像是也很滿意,陸子夫說,要不你也跟著國軍幹算了,什麼國民黨共產黨的,反正我們是看病吃飯能掙錢就行。
陸子夫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直呆呆地在那裏發愣,我似乎什麼都聽到了,又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喋喋不休的陸子夫以為自己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就又勸我說,當然,要是你不願意在這裏呆,我們回老家山東也行,反正我們是靠手藝吃飯,在哪裏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