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很乖,他好像從一生下來就非常體諒我的心情。他很少哭,總是睜著一雙警覺的眼睛望著四周。

豆豆滿月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一,陸子夫請來照相師給我和孩子照了一個合影。照片洗出來之後,我又是一陣心酸。

逃跑的機會還是來了。記得那是正月十五的晚上,項開嶺的兵大多數都讓陳力園請去看戲去了。項開嶺也去了。去之前,項開嶺來了。項開嶺是來叫陸子夫的。聽說去看戲,陸子夫痛快地答應了。

戲看到一半的時候,陸子夫回來了。一看陸子夫的神情,我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

陸子夫走到床前問我,你能行嗎?

我一下坐起來說,能行。

我們就這樣潛入了寒冷的黑夜之中。由於過度的緊張,我們幾乎是不擇目標不擇方向地向前走著,隻要是有路,我們就走。終於,我們出城了。天似乎是更冷了,風也一陣大似一陣。為了安全,這回我們避開了一切的道路,鑽進了黑漆漆的山野之中。

我和陸子夫交替著抱著豆豆。我非常擔心豆豆會在暗夜裏突然哭起來,要是那樣可就壞事了。豆豆並沒有哭,他一直很乖。我們是在走上一個山包之後發現後邊有追兵了的。我們隻能看到遠處山腳下衝天的火把,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情況緊急,疲憊不堪的我們來不及多想隻得繼續往前瘋走。漸漸地,我感到下身有一股股熱乎乎的東西順著腿直往下淌,身子也一陣陣地發飄。但是,我在心裏卻一個勁地告訴自己,堅持堅持,為了我的豆豆,我一定要堅持。

我們走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時候,我終於走不動了。我是突然一下載倒在地上的。倒下之後,就再也起不來了。這下,可把陸子夫給急壞了。他圍著我團團轉,不知怎麼才好。

倒在冰冷的地上歇了好半天,天已經蒙蒙亮了。看著一點點變亮的天空,我又掙紮著起來了。一個信念支撐著我,為了孩子,我必須朝前走。我們又開始艱難地向前走了。我走得很慢,抱著孩子的陸子夫不時地要停下來等我。最終,我還是走不動了。我覺得我已經耗盡了身上的所有力氣。我知道,這回我是真的走不動了,於是,我平靜地對陸子夫說,你走吧,帶上豆豆到延安去找他的爸爸去吧。我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隻有這樣,我的豆豆才有生存下來的可能。

陸子夫死活不肯走。他竟然哭了。一看見他哭,我就又來了氣,罵他是個笨蛋窩囊廢。一方麵我是真的生氣,另一方麵我是希望這樣能夠把他罵走。

陸子夫還是不走。我快急瘋了。

那個叫高立揚的人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肩上還是背著那個背簍。高立揚也認出了我,他背著背簍飛奔了過來。

高立揚說,陳力園的人已經到山裏四處搜人了,他建議我們趕緊到山洞裏躲一躲。

高立揚馬上把我們帶到了一個附近的山洞裏。進了山洞稍稍緩了口起,我就向他打聽起姚一剛的下落來。高立揚說,姚一剛的傷好了之後出山回部隊了,山洞裏的那兩個傷員也好了傷找部隊去了。

聽了這個消息,我心裏感到了一絲安慰。

這時,高立揚看著我驚喜地說,沒想到你還活著,我和姚一剛還以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那個姑娘哪,她在哪裏?

一句話勾起了我的傷心事。我不知怎麼對他敘述我的這些經曆。

我粗略地告訴高立揚說餘鴿已經犧牲了,我是為了這個孩子才活下來的。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就是可惜了那位姑娘了。高立揚說。

高立揚這時才注意到了豆豆,他好像很喜歡孩子,把豆豆從陸子夫懷裏接了過去。

陳立園和項開嶺的人不停地在山裏搜查,在高立揚的幫助下,我和陸子夫又過起了這種山洞裏的生活。十多天過去以後,搜山的敵人漸漸少了,我的身體恢複的也差不多了。這樣,我們就商量著出山去尋找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