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鐵門突然響了。沉浸在宋玉靜回憶錄中的葉瑞林感到心髒一陣悸動。他趕緊收拾起稿子走出了宋玉靜的房間。
葉瑞林沒有下樓,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此時,葉瑞林覺得他無法以一種平靜的心情去見宋玉靜。
關上門,葉瑞林感到自己的心髒又是一陣突突地狂跳。
葉瑞林被宋玉靜回憶錄裏的那些事情深深地震驚了。
一直以來,葉瑞林都固執地認為宋玉靜在雲蒙生的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一涉及到那段事情,他就忍不住變的惱羞成怒。他不願意別人向他提起那些事情,更不願意去聽那些事情。
對那段往事,葉瑞林有一種本能的拒絕。
以前,宋玉靜在他麵前也曾流露出過委屈與冤枉,她曾不止一次地說過那個孩子是他們倆的。
對宋玉靜的這些話,葉瑞林覺得統統不可信。葉瑞林認為,這是一個碰到這種事情的倒黴女人礙於麵子在丈夫麵前的狡辯與借口。
葉瑞林作出這種判斷是有根據的。因為當年一切的事情經過都在向他昭示著事情的真相就是他想象的那樣。
當然,這並不是葉瑞林一個人的想象。
記得,那年春天首先與葉瑞林碰麵的是姚一剛。在那之前,葉瑞林以為姚一剛十有八九已經犧牲了。同樣,他認為宋玉靜活在世上的可能性也不大。
就是在這樣一種心境裏,有一天,枯瘦如柴蓬頭垢麵的姚一剛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姚一剛當然知道葉瑞林最關心的是什麼事情。可是他卻什麼也沒說,而是麵帶痛苦表情地把頭低了下去。
姚一剛的這種表情證實了葉瑞林的猜測。看來,宋玉靜真的是不在人世了。
姚一剛一把抓過了葉瑞林的手,對他說,老葉,你打我吧,我沒能把小宋給你帶回來。
兩個男人相擁著哭了。
後來,姚一剛對葉瑞林講了他所知道的事情的經過。在姚一剛的敘述中,衛生隊除他之外的其他所有人全部都犧牲了。宋玉靜和餘鴿是被敵人俘虜後自殺的。
聽到這裏,葉瑞林痛苦極了,他忍不住真的用拳頭在姚一剛身上擂了幾拳。
葉瑞林記得,宋玉靜和那個叫陸子夫的國民黨醫官是在那年將要進入夏季的時候找到他的。
見到宋玉靜的第一眼,葉瑞林整個人僵在了那裏。驚喜的同時,一種朦朦朧朧的不詳悄然湧上心頭。
夫妻重聚的驚喜衝淡了葉瑞林心頭的那種不詳預兆。
宋玉靜病了。病得很重。
當醫生告訴葉瑞林宋玉靜是產後後遺症時,他的那種不詳的感覺更加清晰起來。
部隊裏也有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宋玉靜被俘後讓敵人給強暴了,因此才保了一條性命。
宋玉靜也像是知道了一些這種風言風語。她不停地給葉瑞林解釋事情的經過。每次,葉瑞林都用手捂著頭不說話。
葉瑞林記得,在他快要承受不了了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情的朱德站了出來。
朱德說,小宋同誌是個了不起的女性,經曆了種種的磨難還是要回來找部隊,這足以說明她是個堅定的革命者!
從那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再也沒人提及宋玉靜的那段曆史了。
但是,在一些人內心,宋玉靜的那段曆史仍然是一段說不清楚的曆史。
文革那陣子,果然又有人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了。後來,是當時身居要職的姚一剛站出來幹涉,事情總算沒有鬧得太大。
但是,這麼多年來在這件事情上,葉書明心裏始終結著一個無法解開的疙瘩。
如今,在宋玉靜的回憶錄裏,她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葉瑞林為此感到驚愕和震驚。
他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的經過會是這樣。直到此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上他好像從來就沒給過宋玉靜一個述說的機會。
事情的經過真的會像宋玉靜說的那樣嗎?如果是真的,自己冤枉了宋玉靜不說,更是冤枉了那個在文革中自殺了的陸子夫。還有,那個已經死去了的叫豆豆的孩子,原來他竟然是自己的親骨肉。
一想到這些,葉瑞林再也坐不住了。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