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天過去了,沉悶的空氣還在籠罩著森警大隊。人們還沒有從那場大火中解脫出來。
劉秀強的後事辦完了,幾天前秀竹已經帶著孩子走了。秀竹臨走的時候,沒有向部隊提任何的要求。這讓葉書明心裏感到十分愧疚。
每每深夜,葉書明常常會從夢中突然驚醒。每次醒來,他都懷疑劉秀強犧牲的事情是不是隻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然而,鄭營的臉色卻告訴葉書明這一切都是真的。這不是夢。
自從劉秀強犧牲了之後,鄭營的臉色就變得蠟黃蠟黃的。這是嚴重失眠造成的。鄭營說他晚上怎麼也睡不著,眼前老是浮現出劉秀強給他輔導難題的情景。每次一拿起鋼筆,都能感受到劉秀強留在上麵的餘溫。
劉秀強永遠地走了。對著窗外的黑夜,睡意窘懂的葉書明在心裏告訴自己。
一旦驚醒,葉書明就再也睡不著了,他會在寂靜的夜裏一直坐到天亮。所有的細節都會在暗夜裏悄然湧上腦際。一切都真實無比。
劉秀強三歲的兒子在他遺體告別儀式那天笑了。三歲的孩子對眼前的一切渾然不覺。他板著一張受到驚嚇的小臉四處張望著,間或,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兒,臉上綻出一抹隻有孩童才有的那種下意識的無所顧忌的笑。這種笑像一根刺一樣深深地紮進了葉書明的心裏,讓他一下就聯想到這個幼小的孩子將麵臨著一種更為嚴峻的人生。
給劉秀強送別那天,雲蒙殯儀館來了很多人。這些人中除了駐地黨政軍的一些代表之外,更多的是一些自發而來的駐地群眾。九龍埡的山民們也來了,他們古樸的穿著在人群中十分顯眼。葉書明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山民們還是遵守著古樸的葬禮習俗,他們不光帶來了自製的花圈,還用挎籃帶來了許多吃的東西。挎籃裏裝滿了紅棗、核桃、山渣以及花生什麼的。他們不顧殯儀館工作人員的勸阻,硬是把這些東西放進了告別大廳的靈柩旁邊。在葉書明眼裏,那些祭品都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悼語,與當時躺在鮮花叢中的劉秀強也有了某種神秘的聯係。
……
天亮了,是鄭營的叫聲把葉書明從那一個又一個醒目的細節中拉回來的。當清冷的自來水觸到皮膚的那個瞬間,葉書明的思維才真正從劉秀強的事情裏跳出來。
折磨著葉書明的還不僅僅是劉秀強的事情,這些天他還一直替林青梅擔著一顆心。一些日子以來,林青梅的情緒一直十分低沉。古子金被捕之後,林青梅的舅舅劉勝利一直負案在逃。葉書明知道,林青梅的情緒低沉不光是因為劉勝利的事情。林青梅內心還有一個更加深刻更加無法言說的擔憂,那就是林青山的涉案問題。雖然看守所裏的古子金到目前為止還沒供出林青山的涉案證據,但所有跡象都在集中地指向這一點。林青山很可能是個野生動物販子。除此之外,林青山的飯館裏也極有食殺野生動物的嫌疑。
林青梅沒有把自己的這種擔憂告訴給葉書明,但葉書明已經從她的眼睛裏讀到了這一切。
古子金被捕以後,林青山就沒有露過麵,後來,劉勝利被捕了,林青山也沒有露麵。這從一定意義上就更加證實了這種猜測的真實性。林青山在回避。這是一種心虛的表現。
葉書明犯難了,他不知道這種猜測一旦被證實他將怎樣去麵對林青梅。林青山畢竟是林青梅的親生哥哥,而且,林青梅隻有這麼一個哥哥。林青梅的舅舅劉勝利剛剛被捕,要是林青山再進去了,她怎麼能承受得了這種打擊。
但願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杞人憂天吧。葉書明在心裏祈禱。
對林青山是否涉案,葉書明還真是有些拿不準,一次,他主動和何利說起了這事,誰知,葉書明剛提到了林青山的名字,何利就打手勢讓他停住了,何利說,打住打住,這事目前還不在我們森警大隊職權範圍之內,我們不談這個問題!
何利的過於敏感更加證實了葉書明的猜測是對的。林青山的確有問題。
葉書明還沒有想好該怎樣去麵對這件事情。他的腦子裏實在是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