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是古代的重要儀禮。用來作為祭品的犧牲有很多,最常見的是牛羊豕“三牲”。牛作為犧牲(犧牲二字本義也是牛的意思)最具代表性,所以在漢字裏“犧牲”二字均從牛。從世界各民族的祭祀習俗來看,以牛和其他動物為犧牲的較多,以馬作為祭祀犧牲的較少。盡管以馬為犧牲舉行祭祀的儀式不甚普遍,但從一些文獻的零星記載和考古發現來看,古代確實存在過這種祭祀習俗。
(一)漢族先民馬祭殘跡
漢族先民中曾經存在過馬祭習俗。夏、商、周人都曾以馬為犧牲祭祀。《吳越春秋》:“禹乃東巡,登衡山,血白馬以祭。”商人馬祭習俗在殷墟文化中有集中表現。甲骨文中多有用馬作犧牲的記載,詳見本書第四章。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雲:“馬與雞……在卜辭中也有用作犧牲的痕跡。”殷墟發現有數量眾多的車馬坑,關於這些車馬坑的性質,長期以來爭論不休。有人認為是殉葬坑,有人認為是祭祀坑,有人認為既有殉葬坑又有祭祀坑。學者們根據車馬坑與周圍遺跡的關係分析其性質,認為第三種觀點比較切合實際。殷墟車馬坑中,大司空村的四座車馬坑、殷墟西區的七座車馬坑以及建國前在侯家莊、西北岡大墓和後岡大墓南墓道發現的車馬遺跡,可能屬於殉葬坑。小屯宮殿區發現的五座車馬坑,是乙七宗廟基址南麵包括100餘座祭祀坑的祭祀遺跡的一部分;王陵東區發現的兩座車馬坑為殷王陵祭祀場的遺跡,這七座車馬坑當為殷王室在宗廟或王陵祭豐巳他們祖先時留下來的遺跡,坑內所埋之馬、車等當為貢獻給殷王室祖先神靈的祭品和犧牲。當然,不能將殉葬與祭祀完全對立起來,殉葬也是祭祀的一種形式,隻不過它是發生在死者入葬時的一種祭祀活動,而此處所說的祭祀坑則是指死者埋葬後定期舉行的以馬等為犧牲的祭祀活動。這種活動在周代也可能存在。《周禮?夏官?大司馬》:“喪祭奉詔馬牲。”孫?讓正義:“《既夕禮》說士大夫遣奠雲:‘陳鼎五於門外。’注雲:‘士禮,特牲三鼎盛,葬奠加一等,用少牢也。’依彼注推之,則天子禮用大牢,大遣奠加等,用馬牲。”考古發現的周代車馬坑數量也不少。
商周時期的馬祭習俗主要流行於貴族階層。影響到後世,在民間則形成了以紙馬獻祭的習俗。漢族民間祭祀時,常以紙馬為祭品。清王棠《知新錄》卷八:“古者祭祀用牲幣,秦俗牲用馬。淫祀浸繁,始用偶馬。唐玄宗瀆於鬼神,王?以楮為幣。今俗用紙馬以祀鬼神,亦即偶馬之遺意也。”清趙翼《陔餘叢考》卷三十也載,唐王?用紙馬祀鬼神,後遂在紙上畫神像,塗彩色出售,祭神畢焚之,謂之紙馬。紙馬又稱為“甲馬”,包括紙馬、紙車、紙轎、紙錢等。
甲馬所畫圖像雖不僅僅是馬,但都統稱為紙馬。農曆八月十五祭祀月神的紙馬,稱為“月光馬”,清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有載:
月光馬者,以紙為之,上繪太陰星君,如菩薩像,下繪月宮及搗藥之玉兔,人立而執杵。藻彩精致,金碧輝煌,市肆間多賣之者。長者七八尺,短者二三尺,頂有二旗,作紅綠色,或黃色,向月而供之。焚香行禮,祭畢與千張、元寶等一並焚之。
臘月二十四祭灶時的紙馬,稱“灶馬”,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十二月》:“二十四日交年……貼灶馬於灶上,以酒糟塗抹灶門,謂之醉司命。”明沈榜《宛署雜記?民風一》:“祀灶,坊民刻馬形印之為灶馬。每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農民鬻以焚之灶前,謂為送灶君上天。”祭灶時,要在灶君像前焚香、燒紙,還要供奉草料等,最後將灶馬和草料一同燒祭,認為這樣灶王爺就會乘此馬得以升天。這可能是以紙馬獻祭的最基本意義。古典小說《水滸傳》中的戴宗所以被稱為“神行太保”,就是因為他每次遠行時都要將甲馬拴在自己的身上,借助甲馬使自己行走如飛。清虞兆隆《天香樓偶得?馬字寓用》:“甲馬,以此紙為神佛所憑依,似乎馬也。”趙翼《陔餘叢考》卷三十:“昔時畫神像於紙,皆有馬以為乘騎之用,故曰紙馬也。”以紙馬行祭祀,與古代的馬祭習俗有密切的聯係。
(二)中國少數民族馬祭習俗
1.蒙古等民族的馬乳祭和馬祭
蒙古族祭天儀式中主要以馬乳為祭品,有時也用馬作犧牲。據文獻記載,成吉思汗、憲宗蒙哥汗都曾多次祭天。忽必烈即位後的中統二年(1261)夏季四月己亥,曾親自祭天於舊桓州(今內蒙古正藍旗西北)。以後每年六月二十四日都要在上都舉行祭天儀式。祭物主要是馬?(馬奶)、羊、布帛等。張德輝《嶺北紀行》:“至重九日,王師麾下會於大牙帳,灑白馬?……其什器皆用禾樺,不以金銀為飾,尚質也……四月九日,率麾下,複會於大牙帳,灑白馬?。”這裏記載的祭祀日期為九九和四九日,祭品主要為馬奶子。後來在上都舉行的六月二十四日祭天儀式,不僅要用馬?,還要“用馬一、羯羊八,彩緞練絹各九匹,以白羊毛纏若穗者九,貂鼠皮三”。祭品的內容發生了很大變化。蒙古族的這種傳統的祭天儀式也被吸收到郊祭儀禮中。元代郊祀大體是按照前代傳統禮製進行的,但也能看到蒙古的舊有特色,如以馬?、野馬等具有蒙古特色的祭物進行祭祀活動等。元人薩都刺《上京即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