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輝回到雲城市海落區後,在自己租的小房子內睡了一會兒。當睜開眼時,正是日落時分,他起床洗了把臉,一個人來到海邊,還是那塊礁石,還是一個人,靜靜地坐下,看著夕陽把餘暉灑在粼光閃閃的海麵上,海與天,這時候完美地融為一體。
每天傍晚來這裏看海的人很多,或老夫妻,或戀人,或單身,也有偶爾想跳海自殺的。除了最後那兩種,“少年夫妻老來伴”這句話在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時間久了,紹輝發現自己每次來時,很遠的地方總會有一個女孩也在一個人靜靜眺望,距離太遠,特種部隊出身的他也隻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背影,他不想打擾她,也不想被她打擾。
麵對著大海,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思緒,黃昏的海邊,本來就是一個傾訴心裏話的地方。隻是想到雨嘉時,紹輝才會收回視線,靜靜望她兩眼,借以溫暖自己冰冷麻木的思念。
雨嘉是紹輝的女朋友。在他懵懂從軍時,她是他青春的點綴;在他在部隊流血流汗時,她是他最貼心的安慰;在他看不到生命存活的希望時,她是他堅強的精神支柱;在他浴血穿越戰場回來時,她是他飄渺的鴻影,在他的世界裏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當年在黃州陪伴蘇軾精神世界的那個女孩一般。但是紹輝不是蘇軾,寫不下“揀盡寒枝不肯歇,寂寞沙洲冷”的千古絕句,他能做的隻是靜靜地坐在這裏,看著浩海,苦了思念。
市公安局,陸強在顫抖。
起因是這樣的,陸強忙碌之餘想起那隻鷯哥,鳥事雖小,但畢竟是上級領導賦予的信任。昨天給送過去時,自己的老丈人正睡覺,怕他酒後忘事,於是抽空給九叔打了個電話:“爸,那隻鳥怎麼樣?”
“殊為可口。”九叔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殊……”陸強語塞了。
“叔什麼叔!我是你爹!”九叔在電話裏訓道。
陸強淚奔了,急忙給自己的媳婦韓怡打電話,請她證實一下那隻鳥現在的命運。經過韓怡電話連線後得知,昨天九叔睡醒後聽見那隻鷯哥一直在說熟地黃、黨參之類的補藥,覺得此法可行,於是出門按照清單購買了這些藥材,順便加了一味枸杞,回家後把這些藥材連同鷯哥一起摁進鍋裏燉了,美美地連肉帶湯吃了個底朝天,然後打著嗝洗澡睡覺去了。
“吃貨!謀殺!赤裸裸的謀殺啊!”陸強握著電話,悲憤地仰天長歎。想著那隻天天喊著要好吃的的吃貨鳥,誰知才一天光景,就被另一個吃貨給吃了。要是哪天吳局來要他的鳥,他自己才是吃不了兜著走啊!再想想自己現在肩上所擔的任務,陸強想死的心都有了。
相比之下,紹輝就幸福多了,他所在的科室有科長武衝和副科長吳曉筱,吳曉筱是局長千金,大美女一枚,坐紹輝對桌。
紹輝穿上警服去局裏上班,沒等屁股坐熱就接到了出警任務,說是有人動刀打架。他收拾了一下便與科長武衝上了車,趕到事發地點時才發現是一起家庭糾紛:出事的是一個住在筒子樓的貧困家庭,丈夫是酒鬼,一家生活全部靠妻子擺攤維持,酒鬼丈夫喝多後經常打這對母子。然而今天,上小學的兒子突然掏出一把小刀,將父親捅傷了。
不僅僅是這樣,紹輝趕到處理現場時差點也被捅傷,幸虧武衝眼疾手快製服了小孩,否則紹輝得算工傷。因此,他記住了這個雙眼中透著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殺氣的小夥子,鄰居告訴他,這小孩叫小刀。
倆人把孩子送到警局交接完畢後,武衝頗有感觸地說了一句:“無冤不夫妻,無仇不父子。”紹輝搖搖頭:“那這份冤和仇也太極端了。”
武衝遞來一支煙,說:“小紹,你剛當警察沒幾年,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警察這活不好幹,你剛才也看到了,有時間我教教你搏擊吧,要不就你這模樣,早晚要出事的。”紹輝謝了他的好意,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脫下上衣,坐在辦公桌前,愣了整整一上午。吳曉筱以為他第一次經曆帶血的場麵,嚇著了,於是幫他倒了一杯水,沒有再給他安排任何活。
陸強接到排查民警的電話,說在某星級賓館了解到一個比較反常的情況:有三個人出手十分闊綽,也不問價格便出手包下一間套房,深居簡出,吃飯基本叫外賣,外出也基本在夜間,行跡十分可疑。民警感覺事情可能不簡單,於是馬上向陸強彙報了情況。
陸強放下電話,立刻召集幾個刑警帶上槍在最短時間內趕了過去。根據民警和服務員的指示,他們一行人來到一間套房前,陸強看了一眼服務員,服務員再次表示確定他們在裏麵。陸強點點頭,用手勢指揮著幹警們站好位置,準備就緒後,他示意服務員敲門。不料服務員敲了兩次門,裏麵一點反應也沒有。陸強把手放在槍柄處,示意直接開門,服務員拿出鑰匙,輕輕打開門。
陸強揮揮手叫服務員離開,自己則帶領著幹警悄無聲息地進入房間。房間拉著厚厚的落地窗簾,陸強等人打開戰術手電環視客廳一圈後,輕輕拉開窗簾。此時,客廳一覽無遺。幾瓶空的高檔進口紅酒瓶煞是惹眼。更惹眼的是地毯上的一堆女人衣物,黑絲紅罩,莫說是穿在女人身上,就算單看一眼心裏也會像被火燎一樣,旁邊還散落著幾隻使用過的避孕套。
一個刑警示意陸強看浴室,裏麵仍然是衣物,男性內褲與女性內衣混在一起。陸強示意幹警們可能有人質,一會兒如果開槍的話,注意槍口方向。之後,他在兩個臥室門口分配好兵力,一擰把手,門沒鎖,兩隊人立刻同時衝進各自房間,瞬間打開燈:
“警察!不許動!”
床上的人猛地被強光照著,下意識地伸出手來遮住各自的眼睛。借此機會,幹警們立刻衝到跟前扯掉被子,一男兩女赤裸裸的肉體頓時呈現出來。幹警們把兩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押至牆角蹲下,順便扔過幾件衣服。床上,隻剩下那個雙手抱頭的男性。此時,一名刑警在枕頭下麵搜出一支子彈上膛的手槍,陸強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全銬回去!”
“砰!”
“不許動!再動打死你!”
隔壁次臥裏傳來一聲槍響和同事的警告聲,陸強知道出事了。他掏出手銬向前欲銬住自己麵前的這名疑犯,不料剛剛靠近床邊,床上的男人突然暴起雙腿,硬生生地把處在全身戒備狀態中的陸強踹飛到後牆。
一聲悶響,陸強前後受創,哼了一聲,癱坐在地上,身體不再受大腦支配,眼睜睜地看著那名裸身男子在床上飛快地旋轉身體,把全身力量灌注腳背,一腿上頭,受到攻擊的幹警哼也不哼一聲,身體直挺挺地倒下。
剩餘的兩名幹警正準備開槍射擊,男子飛一般撞向距自己最近的幹警,幹警被撞飛,另一名幹警捎帶著也被撞倒。男子闊步向前,一腳踹向兩人麵部,隨著幾聲清脆的骨折響,兩名幹警頓時進入昏迷狀態。陸強又看著男子拿起手槍走出臥室,緊接著,隔壁傳來打鬥聲,隨後,套間內死一般沉寂。
海落區敬老院,紹輝與吳曉筱陪同著即將退休的海落區公安局王局長來到這裏,來看望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太太。這是海落區公安局十幾年的老習慣,不管工作多忙,也不論成員如何變動,這一舉動始終未曾改變。老太太滿門忠烈卻又命苦,大兒子在抗美援朝期間被敵機炸死,小兒子在對越反擊戰中犧牲,如今老伴也已去世,雖然有政府多方麵的關懷和照顧,但一個人的生活總還是有些孤苦。
王局長已經過了退休年齡,明天就要解甲歸田,現在還不知道新任局長是誰。他把工作交代好後,心裏還掛念著這位老太太,於是便領著紹輝和吳曉筱帶著禮品來到敬老院,以單位的名義最後一次來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