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和海的魅力在於它們一直固執地重複著自己,無論滄桑變換與諸世目光如何看待。隻是沙漠的心情顯在外表,而海的情緒有時卻壓在心中,表麵風平浪靜微波輕蕩,裏麵則是暗流激撞扭轉定數乾坤,侵者必葬。
一座城市或者人們被海風吹拂久了,或多或少也會受海的影響而發生改變。
仍是一個海風輕送的夜晚,夜風拂淨了月色星光又陪伴著疲憊了一天的人們安然人眠。當人類喧鬧的聲音停歇了之後,大自然的母性才會徐徐顯露,無處不在地陪伴著這些生活在生命輪回間的孩子們。即使是再調皮的孩子,她也會用溫柔的風勸說著,仿佛小時候媽媽的慍責,語氣柔和平靜其實內藏嚴辭厲句。聽話的孩子會遵從媽媽的教導,一步步長大成人;叛逆的孩子則視為耳旁風,繼續我行我素,用自己的雙腳行走自己的路。
司空搏背著滑翔傘站在山頂嗅著這久違的海風,望著腳下這片璀璨人間,突然猶豫了起來。這種環境和生活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自己亡命苦拚一年又一年,卻一步又一步遠離自己夢中的生活,為什麼?他抬頭望去,月亮正慈祥地注視著自己,身邊略帶鹹濕的微風讓他感到很溫暖,也很安全。他鬆開傘繩突然想到了放棄,如果就此放棄,帶著這些年自己積累下來的財富去找一個跟自己眼前類似的城市,留下來,娶一位溫柔的女孩,開一個她想開的小店,安生度日享受生活的寧靜,不好嗎?
司空搏突然騰出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收起心思,掣緊傘繩猛地開始奔跑。隨著懸崖的臨近,他的雙腳逐漸脫離地心引力,滑翔傘帶著他離開地麵,融進了無邊夜色。
滑翔傘精準地降落在雲城公安局頂樓的天台上,司空搏麻利地解下滑翔傘,撬開天台門潛入樓內。樓內警示燈把漆黑的樓道映得慘綠,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一一亮起,嗜血的司空搏根本不在乎這些燈光是否能暴露自己的蹤跡。
當司空搏頗是費了些手段打開關押魯巴和基諾二人的那扇鐵門時,一陣呼嚕聲便迫不及待地襲來。他暗罵一句走了進去,頓時傻了眼,黑暗中,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桌上桌下鼾聲四起。
司空搏一時搞不清這些人是不是犯人,自己尋找的那兩個人又是否在這片呼嚕聲中。忽然,牆角處的一絲光亮吸引了他,他兩步跨去猛地揭開蒙在上麵的被子,隻見一個平頭小夥迷茫地在電腦屏幕前抬起頭摘下耳機:“啥事?”司空搏一時吃不準他的身份,揚手便是重重一耳光:“魯巴和基諾在哪兒?”
“你娘!敢打老子?”小夥甚是強悍,挨了重擊大怒,暴跳起來扛起凳子便和司空搏玩命。這一玩命不要緊,桌上和地下的造夢者們可就遭了大殃,紛紛被砸踏而醒,一時間罵娘聲不絕於耳。然後,幾個小夥直勾勾看著司空搏,司空搏也瞪著眼前這些人,隱隱感到中了圈套。
“出警啦!”樓道裏突然響起一聲長腔,如同農村當街靠吼下通知一般。喊音剛落,幾間辦公室的門突然洞開,樓道瞬間亮了起來。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又是一群小夥跑了出來,前後兩麵夾擊把司空搏圍在其中。
方知中計的司空搏無心戀戰,側身掏出一支精短的折疊衝鋒槍,不過這次他麵對的不是普通警員,而是一群剛退伍不久的虎狼之師。槍支剛露尖尖角,早有不要命的主撲將過來。司空搏左右躲閃,無奈人數眾多且都重複起跳,沒幾波司空搏便丟掉槍支被逼退至牆麵展開了近身肉搏戰。在狹小的空間與一群紅了眼的對手相搏,無異於把自己關在籠子裏與幾隻發情的母熊對抗。無奈,他隻好挺住身體硬生生扛住一番拳打腳踢,方才有時間摸出一柄貼身短刀揮舞開來。
隨著刀影成疊,形勢開始發生轉變,司空搏終於有時間喘了口氣。不過好景不長,“嘩啦”一聲傳來,一顆橙黃的子彈清脆地墜落在地。某個小夥手持著司空搏的那支折疊衝鋒槍罵道:“我去!子彈都上膛啦!你想往死裏弄事哩?”
有道是功夫再好一磚撂倒,司空搏倒是不怕磚,但不代表不怕槍,看著對方持槍架勢非常專業,他心中叫了苦。其他小夥也很自覺地閃開距離想給槍手自由發揮的空間。眼看自己就要成為砧板之肉等待著宰割,就在這關鍵的電光石火間,司空搏疾步閃進人群,抬起雙腳將身邊人踹向槍手,隨後轉身衝樓道口狂奔。樓道很長,槍手有足夠的時間再次調整射擊對象:“站住!否則開槍了!”也許是司空搏命不該絕,或者是老天還想給這個不聽話的孩子一個機會,此時,樓下值班幹警與警衛趕來增援。他們的出現,使得特戰小夥扣在扳機上的食指未敢按下。就這麼一猶豫,司空搏一溜煙工夫再無痕跡可循。
寬恕了一個不該寬恕的人,卻引來了更多的傷害與錯誤,本來朗朗的夜空,此刻沒了星光月色。
偌大的辦公室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韓戈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靜靜地等待著對方開口。
“這麼晚來打擾你,不要見怪。”
“沒事,夜總會都是晚上開工的,你不是看到了嗎,我還沒下班。”韓戈捏著手中的筆,故意顯得放鬆。
“韓總是爽快人,我就不繞彎子了。”
“你大半夜避過保安來到我的辦公室,應該不是找我閑聊的吧?”
“在你的地盤上毒品已經泛濫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韓戈微微一笑:“你來這裏就是專門找我開玩笑的嗎?你要說其他,我承認;你要說毒品,所有人都知道,我韓戈最忌諱的就是這東西,不管是我的人還是外麵的人,沒有誰敢挑戰我的極限。”
“不要自欺欺人了,在你地盤上賣貨的不是別人,全部是你的骨幹人員。”來人正是剛剛逃離公安局的司空搏。
引以為傲的原則突然在這陌生人麵前變成了恥笑,韓戈瞬間顏麵變色:“如果沒其他事的話,請離開吧,我準備休息了。”
“你知道上次刺殺九叔的事情是誰指使的嗎?”司空搏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謝謝你的好心,那隻是一場誤會。”韓戈撂下筆轉身來到窗前,再次下了逐客令。
“咱們說的應該不是一件事,你父親曾在酒後半夜遭人截殺過,不過是有驚無險。你太悲哀了,手下都已背叛了你,你卻蒙在鼓裏,自己父親出了如此大的事你竟然還不知道,你頭上的光環太多,看不清現實是嗎?”
韓戈轉過身,目光凜然地看著司空搏:“我改變主意了,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你很難走出這扇門。”
司空搏要的就是這句話。隨著他的訴說,當年九叔的驚魂一夜栩栩如生地展現在韓戈麵前。韓戈半信半疑地聽著,絲毫不知道此刻與他說這件事的人,正是當年的那個殺手。
“你說得很生動,不過,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我隻負責對你說事實,不關心你信不信。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在整個雲城市,誰有這個能力和膽量敢對你們韓家下手。”司空搏冷冷地反問道。
韓戈突然想起父親之前從不用保鏢,每次夜晚出去喝酒都是飄緲孤影般獨身往來,突然從某一天開始,他悄然配備了防彈車和保鏢。當時自己還跟老爺子開玩笑,老爺子解釋說現在治安不是很好以防萬一,現在看來,不是預防,而是這個萬一已經發生了。
“你當然想不出是誰在幕後指使的,你出身豪門有的是地位和追捧,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看不清腳下的泥土。你自我感覺很好,卻不知道別人為了生活可以把你當神一樣供著,也可以為了生活,在背後捅你幾刀或者已經為你挖好了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