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久不見了,相別好久終再重逢,重逢之後說聲好久不見卻又道再見。佛祖,我究竟做錯了些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女子虔誠地跪在佛像麵前輕輕訴說著。這座廟,這兩張蒲團分明就是一年前自己和他相跪於此定下終身的地方。一年,僅僅才一年,為何這裏隻留下了自己?木魚聲不緊不慢,聲聲叩著心扉,女子挪步來到許願池,看著一張張寫滿祝願和美好的紅飄帶,拿起筆無言了很久,落筆而成:我恨前世未積緣,青燈古佛伴流年。放下筆,女子麵對老喇嘛鞠下深深一躬,轉身離開。
老喇嘛微閉雙眼專心致誌敲著木魚,誰人因何而來,誰人因何而去,不聞也不問。
腳下的這條街,對麵是那間小酒吧,當年自己和紹輝在那裏吃過飯,飯店還在,隻是主人已經不在了。想到這兒,女子推門進去揀一張小桌坐下,點了曾經的那份酥油飯。
一想到這個老板,女子禁不住笑出了聲,低頭淺嚐了盤中飯,味道變了不少,少了一份幸福滋味在其中。
“你知不知道吳局要是在這裏,他會怎麼吃這羊肉?”
“不!知!道!”
“老板,上洋蔥和公筷!”紹輝拍著桌子大聲喊道,滑稽姿勢惹得她哈哈大笑……
那時的情景曆曆在目,隻是現在,自己又坐在了這裏,對麵卻隻剩一把冰冷椅子,那個深深疼愛著自己的人再也不能來到這裏陪伴了。女子桌前的飯,漸漸有了一種鹹鹹的味道。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這麼多年讓我找不到你?”
“因為愛你。”
“你又為什麼回來?”
“因為愛你。”
“能正常說話嗎?”
“能!”
紹輝和雨嘉此時正相擁而坐,久別重逢的人有太多的話要說。
他們倆是在紹輝服役期間相識相戀的,秦雨嘉的父母極力反對,因為離家太遠,更主要是因為紹輝隻是一個當兵的,沒錢沒地位沒能力給女兒一個舒服的家。但是雨嘉心意已決,不惜與父母鬧翻也要跟隨這位兵哥哥去爬冰臥雪。
眼看紹輝已經退伍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眼看女兒就要與這個當兵的不再分離,眼看著生米就要做成八寶粥,老秦夫婦急得嘴上起了泡。
隻是世間有奇跡,紹輝在返途中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據說是因為在部隊幹得太好又被軍方強行留下再幹些年頭。這一點雨嘉深信不疑,但老秦夫婦可是不信:要是留在部隊完全可以走正常程序,再不濟也該讓孩子回趟家看看,哪有在半途中跟劫道似的把人劫回部隊的?
於是,老秦撇下身體不太好的老伴獨自一人跑去紹輝所在的部隊查真相。果然不出所料,他在部隊依次會見了士兵、排長、連長、營長、團政委,還有幾條軍犬,就是沒看到傳說中的紹輝。所有人都打著馬虎眼說您老來得真不巧,此人正好外出培訓。啥時回來?您啥時走他啥時回來……哦,不不,說不準,可能一年也可能半載,咱家部隊大鍋飯不錯,要不您現在去嚐嚐?
就這樣,老秦罵著“當兵的沒一個實在的”返回了家,把所見所聞告訴雨嘉,說那紹輝把她騙了。那時的紹輝已經被送往國外,正徘徊在生死邊緣,且因為任務的特殊性不能電話書信聯係,雨嘉不信但無從考證。
借著這個機會,老秦家開始大張旗鼓地為女兒介紹對象,倔強的雨嘉來者不見見者必罵,把所有的相親對象全部得罪了一遍,親戚好友再也不敢登門牽線了。身體本來就不好的母親一氣之下病情加重,老秦為了支撐這個家不得不做苦工去賺錢,卻又傷了身體。
造化就是如此弄人,孝順的雨嘉不忍病臥床頭的父母受罪,且父母希望親眼看到她成家,她隻好選擇了家境殷實人品不錯的胡浩,把自己的一生全部交給了他。
隻是這個胡浩身上集聚了富二代的優良缺點:好吃懶做、自以為是,不負責任也沒理想,每天喝酒喝到半夜帶著一身酒氣和香氣回家,甚至不回家。這些都在結婚後統統彰顯出來,雨嘉幾番苦心相勸換來的是遍體鱗傷。終於,她對這個家庭徹底死了心,也更加想念紹輝了。
為了離開這座受法律保護的地獄,她不得不逃離,越遠越好。可是,世界這麼大自己該何去何從?她想離紹輝近一些,於是在他部隊附近開始租房打工,雖見不到他,但在這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後來,父親告訴她紹輝來家找過她,並把他留下的聯係電話和地址告訴她。電話裏,父親道了歉,說毀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如果你們還有緣的話,爸爸祝福你們。
雨嘉拿著這串號碼掉了淚,經曆了這些年的坎坷,紹輝早已成為她的精神支柱,可是一旦真正要見麵時她卻猶豫了,自己已是離婚之人,還能有什麼資本和勇氣來麵對往日戀人?
“我知道這些,之後呢?”紹輝更加緊擁著雨嘉,害怕再次將她丟失。
之後,就像信徒追隨信仰聖地,就像兩年前來部隊附近居住一樣,雨嘉還是忍不住去了雲城。看著紹輝一身帥氣的警服,跟著他來到西藏在酒吧寫下“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的渴望,看著他有了吳曉筱……
無數次的夜晚,雨嘉感覺自己的眼淚和生命已經幹涸殆盡。當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痛時,她終於來到左明和聶茜的身邊,仿佛自己是一個凍僵之人,為了活命隻能借火取暖。左明和聶茜告訴她現在紹輝找她找得發了瘋,但是她一直沒有勇氣現身。其實這樣蠻好,最起碼每天都可以聽到他的名字,偶爾還能聽見他的聲音,知足了。
“哦,看來我還得謝謝左明,要不是他們勸你,到現在你也不會出來跟我見麵對不對?”紹輝撫摸著她的頭發喃喃問道。
“一半吧,其實也是出於我自私的原因。我找了無數個借口和理由說服自己出來見你,但這些理由又成為了我不能見你的原因,每天我都活在這種矛盾之中。其實在上午時我還沒想出來見你,左明他們在找東西,我去為他們買水,回來後就看見了你。茜茜給我使眼色讓我過來,我不敢,又看到她跟左明開玩笑,如此幸福。這一刹那,我硬拖著身體來到你後麵,大腦一片空白。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
“你受的苦,我會加倍彌補。”
雨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是堂堂的警職人員,我配不上你。”
“那我現在就去辭職!”
“啊?不要!這麼好的工作你為什麼要辭掉?”
“你不是說配不上我嗎?”
“你辭掉怎麼養我!”
兩個人含情脈脈地看著,“噗嗤”笑了。
“對了,當初我在西藏佛前許下的願,如果此生能再次擁有你,我會回來燒高香還願,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正好我也去還願。”
“你許的什麼願望?”
“跟你的一樣。”
感情就像拉皮筋,誰最後放手誰最痛。吳曉筱這幾天的異樣,老爺子吳哲雄當然能看得出來。今天吳哲雄回家很晚,吳曉筱幫他熱好飯菜坐在一旁看著他吃,吳哲雄以為女兒正為自己的事發愁,邊吃邊安慰道:“放心吧閨女,你爹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兵和警察,什麼大風浪什麼人沒見過?小刀這事很快就能結案,現在已經確定他還沒離開雲城就躲在瀚海大廈內,今天剛開完作戰會,部署完就拿下他!”
“噢。”吳曉筱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自古邪不壓正,小刀以為他多聰明就能來耍我們?幾輛車就想牽著警察的鼻子走?笑話!”吳哲雄有滋有味地喝著養生粥,順便鼻孔哼出一股氣,對小刀的做法嗤之以鼻。
“噢,韓戈有什麼麻煩嗎?”吳曉筱低著頭問道。
“他沒有什麼大麻煩,最多就是組織聚眾鬥毆。再說他是投案自首,又提供了大量的案件線索,毒品案還有咱們辦公樓的襲警案件,沒有你韓大哥,這些案子到現在還不能這麼徹底地露出來。”吳哲雄顯然對韓戈的做法很滿意,如此看來他應該沒什麼大礙。
“噢。”吳曉筱不再說話。
“閨女,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天大的事有爹給你扛著。”吳哲雄終於發現了吳曉筱的心思不在自己這裏,放下碗筷看著她問道。
“沒事爸爸,我就是這幾天心情不好,女人都這樣。”
“你是我一天天看著長大的,這些事瞞不住我,實話告訴爹到底怎麼了?”吳哲雄狐疑地打量著吳曉筱,“難道你跟紹輝……”
吳曉筱抿住嘴。
“然後那什麼……有了?”
“爸,你瞎想什麼哪!”吳曉筱不好意思地嗔怪道,“紹輝不是那種人。”
“那就好,”吳哲雄長舒一口氣,繼續端碗吃飯,“還有……”
“對了爸!”吳曉筱急忙截住話端,“聽說小刀手下的亡命徒不少,而且有大量的高性能武器,如果打起來,我怕咱們這邊也會自損三千,咱們必須準備得萬無一失才能動手。”
吳曉筱的這句話戳中要點,吳哲雄又停住碗筷:“是啊,我現在考慮的也是這件事。今天開會討論了很久,小刀集團現在不隻是涉黑這麼簡單,它的規模已經可以算得上武裝勢力了。加上小刀這人的性格,想讓他繳械投降根本不可能,現在考慮的是如何才能把無關人員和作戰隊員的傷亡降到最低,用最小的代價把這顆毒瘤切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