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不傻,他沒有給警方任何緩衝和調派特種部隊的時間。在喝下一瓶高度伏特加後,他把所有驚慌失措的無辜員工集合在一起,用人質的名義要挾警方在短時間內把直升機和八千萬現金送到大廈樓頂。
吳哲雄長這麼大除了被彭政委要挾過,還從未被別人這麼牽著鼻子走過。並且,他也非常明白,從現在開始到早上九點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將決定著他一生的榮譽和地位。
但是,現在的雪已經下成了災,能見度不足百米,嚴重阻礙了特種部隊趕來的速度。也就是說,他必須在短時間內依靠現有的人員重新發起進攻,並且還要解救出所有人質。
吳哲雄下意識地拿起杯子喝著水,旁邊的警衛員立刻接過杯子幫他續水,這一行為煩了吳哲雄的心:“什麼時候了還把心思放在這兒,你要能提出個有效建議我立刻提拔你!”警衛員大氣不敢喘站在一旁,不敢再動。
前指的電台傳來消息,小刀那邊讓派人去大廈門口收屍,幾名隊員冒死過去將幾具屍首抬了回來,正是剛剛警方派進去的談判專家組。小刀用這種行動告訴警方: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形勢在這片冰天雪地中越來越嚴峻,已經到了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關口。重重的壓力下,吳哲雄反而平靜下來,他端著杯子波瀾不驚地對武警和刑警隊員下達了命令:“重新組織偵查和進攻梯隊,一小時後發起進攻,解救人質。”
紹輝這邊,一夜即將過去,手機像是懷裏的雨嘉一樣,睡得比窗外的山還沉。紹輝輕輕鬆了口氣,睡夢中的雨嘉感受到了他身體這一略微的起伏,蹭了蹭腦袋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酣睡。紹輝抱著她,就像抱著一團很飽滿踏實的幸福,能有這樣的感覺,此生無憾。
吳哲雄今夜卻無法擁有幸福感,臉上開始有汗沁出。此時的天色已開始泛白,幾對狙擊手和副手差點瞪爆了他們的雙眼,終於能看到大廈內的隱約人影,加上武警支隊中的偵察員們玩命努力的結果,大廈內的形勢開始明確起來。
小刀的確是個癲狂的人才,他將衛隊人員和人質分散在各個樓層,而他自己押著幾個人質端坐在一間小屋中央。對於這種情況,多點同時突擊是可以解決散開的歹徒,但是如果不及時解決那間小屋內的小刀,之前所有的準備和努力將付之東流。
吳哲雄看著那間小屋的簡易結構圖,位置坐落在大廈刀刃鋒芒處,屋內坐滿了人質,隻有一扇小窗和小門能夠進入。破門和破窗突人肯定是不行的,除非隊員們戰技大爆發能夠快過小刀摁下引爆器的速度。排除這種戰術之後剩下的唯一辦法:狙擊手狙殺。
命令傳達給各狙擊小組後很快返回信息,大抵是兩條:第一,雪太大看不清;第二,那間屋裏的人影,哪個是小刀?
吳哲雄頓時有種天亡我也的悲觀。
早上,剛剛進入睡眠的紹輝終於聽到了自己的手機鈴聲。電話一接通,吳曉筱便帶著哭腔喊道:“紹輝,幫幫我爸爸!”紹輝冷靜地聽完現時形勢,安慰了幾句後直接打通了彭政委的電話,還沒說幾句就聽見話筒裏傳來怒吼:“啥?事情到這程度了,左明這個欠練欠揍的玩意兒!老同誌我半夜睡不著心裏還惦記著這事,他倒比老同誌還悠閑,哪次打電話哪次在喝那狗尿的酒,還讓我坐飛機過去找他喝酒,老同誌這就飛過去練死你們這幫缺腦殼的!”
“啪!”電話被掛斷。
另一端,左明在電話裏被彭政委罵了個夠。待掛斷電話,左明思慮好一陣子,終於下定一個決心,出發了。
“好了,哥!如果我以後作惡太多你親手殺了我,行不?”
“兄弟,聽哥的話,收手吧,你還年輕,栽在這條路上太可惜……”
左明混混沌沌地在雪中走向狙擊點,一步一個腳印,縮短著自己兄弟和死神的距離。小刀當年還小的時候便跟著自己打工,回想起以往的時光,曆曆在目。隻是,沒想到當年的兩句話如今成為了現實,自己最疼愛的一個小兄弟,再過幾分鍾就要死在自己手裏,左明不由自主把腳步放慢。
老天,你開的玩笑,這個世界受不起。
“兄弟,出來吧,給哥留點念想,哥不想哭!”
左明對著大廈喊了一句,聲音在寒風中飄蕩,不知吹向了何方。左明呆呆站了一會兒,摘下手套點燃了三支煙插在積雪中,然後蹣跚著走進了大廈對麵的建築物。
“砰!”
一切都結束了。
紹輝和雨嘉終於抵達了拉薩,在寒冬季節開始了他們的蜜月還願行程。
人,如果故地重遊,尤其是帶著滿滿的幸福重遊當年極度孤寂的地方,幸福會變得更加厚重。所以,即使在寒冬季節的雪域高原,這對戀人一路走過那一條條街和青石板,從未感到寒冷。來了興致,他們還會重現當年場景,紹輝是如何背著包行走在拉薩街道,在哪兒駐足觀望過;雨嘉是如何不遠不近地跟隨著,又在哪兒徘徊等待過。
玩鬧著,紹輝突然停下腳步:“咦,這家飯店?”雨嘉看了看店名:上帝餐館。倆人懷著對店名的仰視走了進去,繼而碰到了紹輝的老相識。
倆人玩了這麼久也覺腹中饑餓,紹輝一口氣點了大份的藏地牛羊肉,香氣撲鼻。雨嘉有模有樣地學著別人用手抓撕著送入口中,鮮中有嫩還帶著一股焦香味。雨嘉品過後放下淑女架子開始狼吞虎咽,紹輝看著她的吃相,突然想起了愛養生的吳局,對雨嘉說:
“你知不知道吳局要是在這裏,他會怎麼吃這羊肉?”
“不知道。”
“老板!上洋蔥和公筷!”紹輝拍著桌子大聲喊道,滑稽姿勢惹得雨嘉哈哈大笑。
店裏隻有一個服務員,好像沒聽懂紹輝的話,紹輝比畫著又重複了一遍,服務員轉身走進廚房。馬上,老板小步跑了出來用生硬的漢語征求道:“先生,這裏沒有公筷,筷子可不可以?”說著,他遞過一雙筷子。雨嘉“噗”地笑出了聲,紹輝正低頭吃肉,繼續追問:“幹淨嗎?”
“幹淨幹淨,上供時我就用這雙筷子,很尊貴的。”老板一臉肅穆地回答道。
紹輝被噎住了,本以為自己也來講究一次,沒想到第一次就把自己養生到墳裏去了。他感覺這個老板很特別,於是擦擦嘴抬起頭想聊幾句,不料,老板一看便指著他的臉:“你?”
“啊?我?”紹輝也是一臉錯愕。
“怎麼了?”雨嘉也是不解,“你上次來過這家飯店沒給錢?”
“紹先生?”老板終於想到了紹輝的名字。
“你聽這個稱呼就知道我沒在這兒吃過霸王餐。”紹輝更正道。不過眼前這個人他也覺得眼熟,好像在那裏見過,並且說過話。
“還記得我嗎?我是‘亡魂部隊’,哦對了,你們叫我們‘鬼影’……”
雨嘉絲毫沒聽懂這些看似雜亂的話,但紹輝卻慢慢站起,表情由驚愕慢慢變成驚喜:“‘上帝’,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裏?”
倆人緊緊抱在一起互相拍打著肩膀,雨嘉陪伴著站在旁邊,一頭霧水。許久,隻聽得老板一聲喊:“翠,今兒不接客啦,歇菜!”
這句話雖不怎麼著調,但紹輝還是聽懂了,急忙阻止:“別,咱兄弟見麵歸見麵,不能影響你生意。”
“當初咱們在國外幹過一仗的!”
“是。”
“我落在你們手上,你們不但沒難為我,還給我養傷治病聊天。”
“呃……是。”
“這麼多年了,有句話咋講來……相碰(逢)藝(一)校(笑)鳴(泯)恩仇!咱們在這裏重見,是不是該好好灌一杯?”
“呃……相逢一笑泯恩仇。”
“對對對!就是這半拉話!翠,歇菜!”
“別別別,咱喝咱的,讓客人繼續進門,不影響。”
“有影響,這裏就我一個廚師!”
“服務員,歇菜!”這次,紹輝替他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