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求大人緝獲凶身。"說罷,大哭起來。寶珠微笑,對各官道:"看這奴才,真是奸滑!"本縣是個舉人出身,書呆子性格,最是古板,聽見保昌說話,氣得不可開交,大聲喝道:"大膽奴才!你剛才挺撞大人,同大人賭口,如果無傷,不但要大人的官,還要大人腦袋!有傷,是你認罪!說定的話,人人聽見,你此刻又生別的枝節,希圖脫身,大人容得你,本縣容不得你。"吩咐"與我結實打!"又拍著公堂,連聲道:"打!打!打!"各差役隻得上來打,將保昌按翻在地,打了四十大板。寶珠道:"趙保昌你有甚刁滑言詞,趁早好說。"保昌道:"那日早間進去有事,見兄弟已是死了。這事必須問我弟婦,或者知些影響。他們是夫妻,沒個不曉得的道理。
求大人原情鑒察!"寶珠又問了半會,也上了幾件刑法,無如保昌頗能熬刑,再不肯招。寶珠吩咐帶進衙門,屍首先行入棺。
寶珠進衙門,略坐一坐就回府,將許多情節,告訴姐姐。
寶林也覺欣然,道:"我的見識如何?既驗出傷來,那就不怕他了。"到晚間,銀屏一定要賀喜,備了一席酒,在寶珠前進,拉了紫雲、彩雲同坐,歡呼暢飲,猜拳行令,唱過許多小曲,鬧了兩個更次。銀屏到底灌了他兩杯才罷休。次日,寶珠起來,有些咳嗽,沒有出去,一來是在城外受了些風涼,二者昨夜多飲了一杯。休息到晚,寶珠一定要進衙門,紫雲再三阻他不住,隻好出房,教親隨多包幾件衣服。
寶珠進衙升堂,帶上犯人趙保昌,寶珠道:"本院知道你是個凶手,驗傷的時候,原說有傷你情甘認罪,本院何難據此定你的罪名?你這奸詐奴才,定有許多辯白。你這意思,不過要攀你弟婦。你可知你兄弟昨夜在我夢中,將一番情節,都告訴明白?說凶手他自己知道,求我今夜三更,把你們送到城隍廟後殿,他自己前來寫字,誰是凶手,身上自有凶手二字,不是凶手,他也不寫出來,自然沒有冤屈。"趙保昌聽了,似信不信,隻好答應,惟有周氏倒深信不疑。寶珠傳伺候,到城隍廟來,道士迎接進去。寶珠先拈了香,著鬆勇帶領各役,收拾後殿,將保昌、周氏送進去,窗格盡開,不用燈火,對麵不見人。有兩張高背椅子,把二人緊緊鎖在下麵,衣服脫下來,光著脊背,手腳捆定,不肯放鬆。說:"不能讓你摸著背上,少刻鬼來寫字呢!"各役將門帶好,走了出來。這裏二人對坐,各有心事。
周氏暗想:冤有頭,債有主,我沒有害丈夫,他斷不能害我,定然要來出脫我。倒反將身子坐上些來,等他寫字。保昌卻是心虛的人,到了這步地位,陰間怕人,也覺良心發現,雖不深信,暗想鬼神之事,自來有的,他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叫我們進來。眼前漆黑,越想越怕,又恐寶珠著人暗算,一個脊背,更無躲處,見是有高背椅子,就將個脊背緊緊貼在椅背上,動也不敢動。到了四更以後,有人役進來帶他們,還是黑著走出來。
才到前殿,見燈燭輝煌,擺著公座,寶珠坐在中間,滿麵秋霜,俊俏中帶著一團威光,逼得人不敢仰視。保昌抬起頭來,打了一個寒噤。寶珠吩咐先驗脊背,周氏身上幹幹淨淨,保昌背上白粉寫成胡桃大兩字,明明白白是凶手。寶珠道:"你這奴才,還有得說了?不信,給他自己瞧!"各役就將神前照人心膽那麵大鏡取過來,又向道士借了一麵鏡,又照起來,保昌看得清楚,自己也覺詫異,暗想:我將背脊靠在椅背上,也沒有覺得一些影響,這字是那裏來的?大約真是活見鬼了!此時情理都窮,天良難昧,就將謀財害命的情節,直招出來。寶珠叫他畫供,上了鎖鈕,帶去收監,周氏釋放,寶珠上車回府。
這件事,內外城都傳遍了,人人讚好,個個稱奇,說小小年紀,人家還沒有出書房呢!看他這種美貌嬌容,好象個柔弱女子,竟有如此膽量才識,連鬼都顯靈了!你道這字,果真是鬼寫的麼?原來又是寶珠的詭計。他用兩個高背椅子,椅背上反寫凶手二字,知道心虛的,必定害怕,手腳捆住,拴得短短的,身子無處躲藏,要躲隻得貼住椅背,卻好印了上去,所以不用燈,二更進去,四更就帶了出來,神鬼不覺。刁奸做夢也想不到,至死也隻說是鬼寫的。閑話少說,寶珠到家,將此事細述一遍,眾人好笑,銀屏心裏暗暗拜服。過一日,許府接小姐回去,自然當做新聞,述與母親、哥哥聽。這個案,文卿雖然知道,卻不知這些細情,聽見妹子一說,格外歡喜。三家公子從浙江回來,自有一番熱鬧,請人拜客,忙了一回。卻不知不覺早又到歲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