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成都,一問她去的那個縣城,還有好幾百裏路呢,當天的車已經沒有了。躺在那個破爛的小店裏,我不禁捫心自問——是不是有些衝動了?她會怎麼想呢?
第二天,起大早搭上了客車。沒想到客車行到半路上,一下子滑到了路基下,好在車速不快,坡也不陡,隻有幾個乘客受了些輕傷,我的胳膊也擦破掉了一塊皮,流了一些血,很疼的。
客車好容易晃到了終點,天空中又飄起了細細的雨絲,我買了兩個麵包,邊啃著邊朝五裏遠的那個小山村趕去。不曾想,半路上雨竟大了起來,周圍沒有避雨的地方,索性冒雨前行。等走到村莊前時,我已完全成了一個“落湯雞”,褲角沾滿了泥巴。帶著這一副狼狽相去看老同學,連自己都有些感動了。
七問八問,問到王小英親戚家門口,努力屏住怦怦跳動的心上前扣門,迎接我的又是失望——那把鐵鎖告訴我還得等待。
等到天快黑了,王小英的親戚回來了,告訴我一個沮喪的信息——她去南方打工了,剛走一個星期,還沒來信呢,不知道找沒找到活呢。
她那位親戚很熱情地留我住下來。在度日如年地住了四天後,王小英的信才到,信中說她在一家鞋廠打工,挺累的,不想幹,暫時還找不到更好的工作,隻能對付著幹吧。
如此,我還是打道回府吧。因為我不知道在這種狀況下見到王小英該說什麼,再說我出來已經一個多月了,早已囊中羞澀。
但在歸途中,又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在鄭州換車買票時,我發現有限的幾張鈔票不知何時落入了他人的口袋。危難中,我想到了經常在這裏發稿的一家雜誌社,便厚著臉皮去了。在給幾位編輯講了我不知該怎麼評價的經曆後,兩位在信中相識的編輯很熱情地給我拿了路費,又幫我搞到一張臥鋪票。
回到家中,妻子驚訝地打量著胡子拉喳、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年的我,戲語道:“去約會昔日情人,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我一咧嘴,指揮道:“先別逗了,快給我弄洗澡水吧,回頭給你講講我的浪漫之旅。”
直到我今天寫這篇稿子時,我還沒跟王小英見上一麵。我突然覺得見不見麵並不十分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夠始終如一地牽掛一個或許其實根本不需要我牽掛的人。
王小英,但願你能找一份好工作,但願你的日子過得舒心。我默默地在心裏這樣祈禱。
那個跟頭摔出來的是精彩
那是大一最後一科考試,他前麵各科考得都很好,估計拿一等獎學金沒問題了,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向心地善良的他,犯了一個最不該犯的、也是最不值得的錯誤——他不忍冷落了本班那個秀氣的小女孩琳琳熱切求助的眼神,忘卻了輔導員一再強調的考試紀律,悄悄塞給她一個寫滿答案的紙條,卻沒瞞過監考老師的眼睛,結果他和琳琳成了學校“嚴肅考紀”的對象,受到最嚴厲的處罰——被雙雙開除學籍。
麵對那張大紅的布告,他呆若木雞,仿佛整個兒人隻剩了一具空架子,微風拂過,便眼前一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要知道,能考上這所大學,對他來說是多麼地不容易啊。他的家在貧困山區,第一年高考他以兩分之差落榜,父親愁了三天三夜,最後咬牙賣了耕牛,又把他送進了補習班,當他用超乎尋常的刻苦,拿到錄取通知書後,一家人隻有片刻的興奮,因為那筆數目並不算大的學費,對他那過於窘迫的家庭來說,已是個不小的難題。
說什麼也不能因為掏不出學費,讓他這全村第一個大學生失學。村裏的幹部帶頭為他捐錢,左鄰右舍你二十、他三十地湊足了他第一學期的學費。可以說,他是帶著全村父老的殷殷期望走進大學的。
而現在,他因一時糊塗,釀成了無法彌補的大錯。他悔恨得捶胸頓足,淚雨滂沱。
默默地收拾起簡單的行囊,再次依戀地望一眼他熱愛的大學,他腳步沉重地在街上遊蕩著——他好怕回家啊,一想到父母和鄉鄰們失望而痛苦的目光,他的心便一陣悸動,他實在無顏回去見父母和鄉間的親人。
不知何時,琳琳來到他身旁。這個害了他也害了自己的女孩,這些天來也一直在以淚洗麵。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對她怨恨了。
“你真的不恨我嗎?”記不清這是她第十幾次這樣問他了。
望著淚眼迷蒙的琳琳,他擠出一絲微笑告訴她:“我現在最關心的,是以後該怎樣做,跌倒了,我還會爬起來的,希望你也一樣。”他竟安慰起她來。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她知道,他幾乎再不可能考學了。
“我不想現在把自己被開除的消息告訴家裏,先瞞著,暫時留在城裏打工,等我打出一片新天地後再說。”他把這個醞釀了兩天的想法跟琳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