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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夜很靜。一間屋子裏睡著二十多個人,像小時候過年包餃子的擺法一樣,一個挨著一個。“餃子們”都睡得很熟,高秉涵卻怎麼也睡不著。

看著外麵的寧靜夜色,高秉涵又想起了高莊的親人們。臨行的那個早晨,母親在院子裏用戒尺打著他的手心,使勁擰著耳朵再三提醒他跟著國軍走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高秉涵想,如今他已經跟著國軍到了台灣,如果母親知道了,這下該是放心了。但轉瞬,高秉涵又想,他什麼時候能夠見到娘和高莊的親人呢?

想高莊,想娘,想親人,高秉涵再也睡不著了,一直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早晨喝完米湯,連長就把大家拉到操場上開始訓練。高秉涵是連裏最矮小的一個,幾次操槍都掉到了地上。

連長走過來,本來想一腳把高秉涵彎曲的身子踢直了,不想卻一腳到他小腿的傷處,高秉涵疼的倒在地上。怕連長看到自己的爛腿,他一個跟頭又從地上彈起來。

連長對高秉涵的迅速反應很滿意,他讓高秉涵站直,讓他和手裏的槍一比高矮。和槍站在一起,那槍竟然比高秉涵微微高出一個刀尖來。

連長二話不說,把高秉涵的槍奪過來扔到一邊,拖著胳膊就把他拉走了。

連長的步子很大,高秉涵不知道連長要把他拉到哪裏去。他緊張得有些想哭,猜測著連長會不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他這個沒用的人給殺了。

高秉涵想問問連長究竟要把他帶到哪裏去,可又緊張的不敢開口,隻是閉緊了雙眼等待著。

一股油煙味傳過來,一睜眼竟然站到了霧氣騰騰的夥房裏。

連長把高秉涵往那個給大家分飯的炊事班長跟前一推,說:“還趕不上槍高,放這洗菜吧。”

炊事班長抖抖手上的水,指一下旁邊的一大筐青菜,說:“洗菜吧!”

連長的那一腳,讓高秉涵成了一個炊事兵。

在炊事班,高秉涵很勤快,洗菜,洗碗,揉麵,淘米,什麼都幹,開飯的時候,還主動給大家擺放碗筷。一閑下來,高秉涵就會覺得生活孤獨和無趣。沒事做的時候,他常常是一個人坐在一個地方發呆。腿上的傷一直在隱隱作痛,沒人的時候掀開褲腿一看,腐爛的肌肉已經開始變黑。

一個多星期後的一個黑蒙蒙的清晨,平日裏出去買菜的一個兵生病了,炊事班長就讓高秉涵頂替他跟著出去買菜。

菜市場很大,裏麵鬧哄哄的。炊事班長買了菜,讓幾個兵往三輪車上抱。抱到第三趟的時候,天漸漸有些亮了。

猛然間,高秉涵看到前邊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眼,原來是榮團長手下的李副官。總算是見到了一個大陸來的熟人,高秉涵的心激動的蹦蹦亂跳。

他一下衝了上去,一把就拉住了李副官的衣襟。

李副官嚇了一跳,猛地從腰間拔出槍。

“是我!”高秉涵說。

李副官定睛一看,認出了高秉涵。

“你也上了軍艦了?玉成和光明哭了一路,還以為你沒上來呢?”

“你是說,玉成和光明也來台灣了?”高秉涵激動地問。

“都來了。”李副官說。

“他們在哪兒呢?”高秉涵高興的眼裏放出光芒來。這是他來台灣這些日子最高興的時刻。

李副官說:“我們都住在設在大同學校的臨時收容所裏,軍官和軍眷都住在那裏。”

從高秉涵那充滿渴望的眼神裏,李副官明白了高秉涵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