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養尊處優的慈禧太後,在麵對西方列強破城而入時,倉皇地踏上了西逃之路。在這期間,她和她帶領的光緒等人,究竟遭受了哪些磨難?品嚐了什麼樣的辛苦?我們還得繼續從宮女的回憶裏,來一探慈禧西逃的苦難往事。
出城前夕
慈禧西逃的時間是光緒二十六年(1900)七月二十一日,那一年閏八月,相當於平常月份的七月初,熱季、雨季都還沒過。據老宮女何榮回憶說,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天空陰沉沉的,東邊天上有兩塊烏黑的雲。
逃難的車輛出了神武門就開始拿不定主意往哪個方向走了,宮裏的人都是在北京長大的,但是他們卻誰也不知道北京城是什麼樣,往西過了景山,又順景山西牆往北奔地安門,再過了地安門何榮就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而且他們不走大街,專找僻靜的胡同走,道路濕滑泥濘。車裏沒有宮女的位置,所以何榮隻能蜷伏在裝著馬料的笸籮上,彎腰曲背,那個狼狽程度可想而知。當然,其他人的境況也不會好太多。
當時八國聯軍侵占北京,城中百姓大都聽到了風聲,都開始向鄉下逃竄,以至於慈禧一行人到德勝門的時候,逃難的人就已經非常多了。大篷車、小轎車、騾馱子、驢車,在人群中嘈雜地擁擠著,狀況堪比咱們現代的大堵車,險些讓慈禧他們直到晌午也未能出城。然而太後手下的人自有辦法,找人疏通一番,讓他們的車先行通過,慈禧這才出了城。
傳說德勝門是九門裏最堅固、最威風的門,城樓上的箭樓、女牆、馬道、藏兵洞,都是最拔尖的。而且德勝門的寓意正是旗開得勝,當時慈禧逃跑也經過了德勝門,這簡直是一種諷刺,可以想象她本人當時應該也是百感交集。
戰亂給百姓帶來的災難是巨大的,宮女何榮當時出了德勝門,看到不止是難民,一眾殘兵敗卒也在到處找吃的。各商店全都門扉緊鎖,這些人就七八個人一堆,十幾個人一夥,砸門翻櫃子,和難民儼然沒有區別。另外,還有很多頭上纏著紅布、敞胸赤背的義和團依舊是神氣十足,似乎狀況還好,各不相顧。然而,人們有的往城外逃,也有的往城裏擠,人群始終是亂哄哄的,整個德勝門關廂被弄得十分嘈亂。再加上環境的惡劣,地下流著泥水,摻雜著牲畜糞便的味道,經過太陽照射蒸發出來的熱氣,讓人很難忍受,一向錦衣玉食的皇後和格格們都隻能閉緊嘴巴不言不語。
落腳頤和園
慈禧的車一經出城,便沒入了莊稼地。當時正值雨季,鮮少有人在地裏幹活。車慢慢地向西走,過了一段時間經過魏公村,然後奔向了頤和園。這一路大道上,逐漸增多的敗兵成幫結夥地向西走,有的拉著牲口,沒有人發現慈禧他們。這讓何榮嚐到了心驚膽戰、度日如年的滋味。
後來,車輛駛進頤和園的東大門,此時,早已沒有了以往繁多的規矩,對於宮女們來說,這還是第一次從正門進頤和園。車一直趕到仁壽殿的台階前才停住,內務府的當班大臣恩銘前來接駕。見到慈禧,他當即兩隻手一抖把馬蹄袖甩下來,搶步上前叩頭,這是臣子必行之禮。
之後,慈禧帶領皇後、妃嬪以及格格們來到樂壽堂落腳,這時候的慈禧還能夠進寢宮去好生休息,有侍女給她敬上水煙,伺候她洗臉清潔。而她閉目養神時,眾人就得全都等著她,因為沒有慈禧發話,誰也不敢散去,所以大家在涼棚裏休息,都默默地低著頭無人言語,屋子非常寂靜。
直到崔玉貴進來稟告,打破了寂靜,他先是說端王爺來了,一會兒又說慶王爺來了。慈禧聽到消息滿臉怒容地說:“知道了!”下麵的人依舊是一片沉默。而又過了一會兒,崔玉貴再次上前,這次他稟告的是肅王爺由德勝門騎馬前來的消息,慈禧一聽為之一振,趕緊傳他們覲見。
肅王府原本位於東交民巷。義和團攻打東交民巷時,宮裏傳言說洋人把肅王爺家裏毀得亂七八糟,連肅王祖宗的影像和朝服補褂都拿去墊炮眼了,這是何等的遭遇!肅王爺此番前來,一定能帶來洋人的消息,所以慈禧才迫不及待傳見。值得一提的是,在頤和園樂壽堂召見王公大臣這也是第一次。
到了這步田地,有太後、有皇上、有大臣的禦前見駕也變得簡潔迅速,不過是喝完熱茶的工夫就完事了。當時慈禧十分自信,根據情況斷言洋人並不知曉他們已經出宮,然而他們一旦知道,必定會追來,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快走。端王爺、慶王爺、肅王爺他們也當然是願意快走的。但是怎麼走,慈禧還有一番規劃,因為有皇上在,必須保證萬無一失。所以慈禧讓崔玉貴帶一個人走前站,李蓮英隨時探聽消息,慈禧帶著皇上他們第二批走,端王等人則第三批走,另外在頤和園的這些官兵負責斷後。可見慈禧的計劃非常周全,她先是考慮到大家一起走難免人多引起注意,絕不利於安全,同時又顧慮到前麵麻煩不大,隻有後麵的追兵是最可怕的。
沿路艱辛
隨後,慈禧一行人離開了頤和園,坐著車慢騰騰地向北走。這一路上完全在青紗帳裏鑽著走,太陽毒辣辣的,天空有幾塊黑雲,有時把太陽遮住,有時又露出來,沒有一點兒風,地上的熱氣蒸上來。俗話說,“陰天的太陽曬死狗”,狗都能夠被太陽曬死,當時的他們也和狗差不多了。人人的臉上都漲得紅紅的,背上流著汗。走了很長時間,才到了一個叫溫泉的地方。
縱使慈禧向來一聲令下無人敢不從,但是這回落難,她有所需要時,手下的人卻要去說盡好話。比如,當時他們去央求一個大戶人家,請人家行方便允許他們借用廁所都十分困難。老北京不知從什麼年代興起了一種說法,就是借給女人廁所的本家會招來晦氣,所以借方必須在進門前喝一口涼水,壓一壓邪氣,出門的時候再送一個紅包,散一散晦氣才行。慈禧他們定然是沒有紅包的,但也重重地給了二兩銀子。
在那個年代,女人出門是不敢多吃也不敢多喝的,更不敢吃涼的東西,如果腸胃不適,引起鬧肚子,那是十分不方便的。可是這裏隻有涼水,他們所有人都已經渴了很久,每人用水瓢能夠輪流著喝,已經算比較好的情況了。
知識鏈接
八國聯軍進宮時,並沒有動宮中的物品,與英法聯軍燒搶掠奪的做法不太一樣。但是頤和園卻沒有幸免於難,不但其中的寶物被挪走,而且英國人和意大利人還在裏麵住了一年,有些建築也被破壞了,好在破壞的程度不是十分嚴重。
對於普通人來說,喝個涼水再平常不過,然而對於慈禧來說,可算是天大的事了。當天是由侍女何榮把水瓢涮洗一番之後,舀了一瓢涼水遞給她。她先是漱了漱口,然後僅喝了半口涼水。但是慈禧確實足夠堅韌,從一開始逃出宮,到現在在溫泉一家灰磚門樓的院裏喝涼水,她竟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個“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