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狀態(1 / 3)

從收發室回到通聯科,喬文臉色灰蒙蒙的,呆在椅子上像個木頭人。剛才他去收發室,是看下午三點來鍾送去的一摞子明信片發沒發走,因為他幹了件天大的荒唐事。

“送報紙的來過了?”喬文推開收發室的門就問,目光溜向窗台,那摞子明信片不在了。

正在分報紙的胖女人說:“來過了,剛走一會兒。”

喬文知道那摞子明信片被郵差拿走了,可還是本能地問了一句:“我的那些明信片,都拿走了吧?”

胖女人扭過頭說:“拿走了,有事嗎?”

喬文有氣無力地說:“噢,沒事沒事。”

回到科裏,喬文點支煙,沒滋沒味地吸著。這時門被推開,社辦的小玉捧個紙箱子進來,發放明年台曆,科裏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圍過來挑台曆。等大家挑完了,喬文還坐在那兒發愣,小玉就問他喜歡哪一種,趕快挑,他不耐煩地說隨便隨便吧,惹得小玉收了臉上的笑容,往他辦公桌上隨便扔了本台曆就走了。

喬文還在想那張明信片,直在心裏問自己是吃錯了藥,還是缺心眼?

那張不該寄出的明信片,寄到了石家莊,收件人叫張右前,像喬文一樣,也在一家企業報社供職。喬文是那年在一次經驗交流會上認識他的,此後未斷聯係。然而前年夏天,張右前死於腦出血,喬文得信後,寄去了二百塊錢。去年年底,他扒通訊錄給四方朋友寫明信片時,寫到張右前那兒,他還沒犯傻,沒像今年這樣不知張右前死活,心裏還感歎了一番。

我這究竟是怎麼了?喬文想,這陣子是不大對勁,說話辦事老是出岔,前幾天鬧出的那個笑話,也不比今日給工友寄明信片“遜色”。那是上星期四下午,喬文去副刊部送一封讀者來信,當時屋裏隻有校對小劉在。小劉是一年前調進報社的,還是個未婚姑娘,平時愛穿寬鬆的休閑裝,喜歡打乒乓球,曾跟喬文配過混雙對,在社內比賽中拿過亞軍。小劉活潑,在社裏很有人緣,男女見了她,都是“小劉小劉”地叫著,小劉走到哪兒都能攬出一股子活氣。

“喬老師。”那天小劉正在看清樣。

“送封讀者來信。”喬文坐下說,“他們呢?”

小劉活動著脖子,笑道:“都到職工之家打球去了。”

到年底了,社裏也不怎麼強調紀律了,上班時間打打球下下棋,不會被總編拎耳朵。

小劉說:“喬老師,最近是不是老泡股市呀,怎麼不見你打球了?一會兒去打打?”

這時電話鈴響了,喬文一回身接起:“你好,請問找哪位?誰?嗯……”他想想說,“對不起,這兒沒那個人,你可能打錯了。”放下電話,問小劉,“今年春節,你回家嗎?”

喬文知道,去年春節,小劉沒回滄州,而是約了幾個同學,蹽到哈爾濱看冰燈去了。

“嘀鈴鈴……”

喬文望一眼電話機,猜想跑不了還是剛才那個男人打來的,接起一聽,真就是那個聲音。

“麻煩您給找一下校對的劉瑩。”對方客氣地說。

喬文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望著小劉問:“小劉,你們校對科有叫劉瑩的嗎?”

小劉先是一愣,跟著紅了臉,難為情地說:“喬老師,你這不是逗我玩吧?”

喬文還沒反應過來。

小劉過來要了話筒,跟對方說起來。

喬文這才如夢初醒,臉一下子熱了,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劉草草地打完電話,臉上挺不得勁地說:“完了完了,白叫你一年多喬老師了,你居然不知道劉瑩是誰。”

喬文訕笑說:“看你,逗你玩呢。”

“得了吧,你剛才那表情是逗我玩?”小劉仰起頭,故作痛苦狀說,“唉,活到這份上,好沒勁好悲哀喲!”

喬文一個勁地在心裏咒自己該死,這個洋相出的,叫人家小劉多下不來台。“小劉是劉瑩小劉是劉瑩,劉瑩是小劉劉瑩是小劉……”喬文在心裏炒嘣豆似地念叨著。

劉瑩泄口長氣,衝他吐吐舌頭。

“嗨!”喬文一拍腦門。

劉瑩摸起一個卷筆刀,套在右手小拇指上,噘嘴道:“‘嗨’一聲就完了?哪那麼便宜,你得請客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