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陽看望弟弟的K702次列車上,長達十五個小時的旅程裏,腦袋貼在車窗上的我,伴隨著哢嗒哢嗒的車輪聲,想了很多問題。我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想起了自打發表第一篇文章以來,用ABC打字法打在文檔裏的數以百萬計的文字。
鐵道旁的路燈匆匆閃過,有那麼一個瞬間,望著車廂裏一張張神情各異的臉,我突然間就有些迷茫。我想,人的一生中,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親人的安康?朋友的幸福?愛人的靜好?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重要。仔細去想,卻又都是自己無法把握、駕馭的東西。
想到這裏,我有一些恐懼。這種恐懼來源於深沉的宿命感,和麵對巨大而紛繁的世界時,自己那渺小的無能無力。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在一篇文章裏寫過的最後一句話一樣,我不知道那句話你們是不是已經忘了,但我,卻還刻骨銘心地記著——茫茫天下,我們的愛情,何其小。
在這裏,“愛情”兩個字可以替換成任何一件美好得我們不願意失去,卻又不得不放手的事物。
我將後背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站起身想活動活動,便走到了兩節車廂連接處。在那兒我聽見一位滿臉皺紋蹲在地上的老者,語重心長地安慰另一位一同遠赴他鄉打工的夥伴,他說道:“人出生的時候都是握緊雙拳,想要抓住一切,去世的時候卻都要攤開雙手,什麼也帶不走!”
這,不正是一直以來讓我感到迷茫的答案嗎?
我在默默地點頭認同他的觀點時,其實,我和他都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我們曾經擁有的,而現在卻稀釋在塵世人流中的夢想。
因了夢想,我筆耕不輟,一直堅持到現在。
因了夢想,我離群索居,被朋友們當成一個另類。
我不喜歡去結識新的朋友,因為我的老朋友總是跟新朋友介紹說,嘿,想不到吧,這位可是作家。
不知道為什麼,“作家”兩個字,在我看來,有些戲謔。
我不知道朋友們怎麼看待這個稱呼,我也不知道他們臉上的笑容到底是崇拜還是鄙夷,我不善於察言觀色。我也不承認自己能擔得起“作家”這兩個字,我隻是想把自己的心事,自己的苦惱,自己的幸福或無奈,用生澀的文字寫給你們看。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與這個世界交流的方式。
就像火車上偶遇的老者說的那樣,既然我們到頭來什麼都抓不住,那就努力留給這個世界些什麼吧。
就算,我的文字,我的饋贈,它毫不在意。
就算,某一年的某一天,那個名叫韓十三的寫手兩眼輕輕一閉,默默而去,仿佛從未來過。
但我,已努力地把我所擁有過的最好的,留給了它。
此去沈陽,我帶給弟弟的除了家鄉的特產之外,還有自己的兩本書,這是弟弟點名要的。他說,他的戰友們最缺少的就是書。記得當時我還在電話裏跟他開玩笑說,我現在出的書都不適合軍人看,等夏天《七星散》出了之後再給你寄吧。但是,被他斷然打斷了。他說:“哥,你寫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我們都喜歡!”
我想,這便是親情,便是愛屋及烏吧。
因為,我在他的心中是最好的,我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在這裏,我要對他說聲感謝,當然也包括那些一直以來都欣賞我的優點、包容我的缺點、不離不棄的讀者們。正是有了你們的支持,十三才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正是因為有了你們,十三那在眾多人眼中可有可無的夢想,才不至於枯萎,十三才不至於變成人流中那平凡的一張張臉。
所以,親愛的朋友,當你也跟我一樣感到茫然的時候,就請努力找到一種方式,留給這個世界一些東西吧。
管它在乎不在乎,珍惜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