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懸空坐在碗口粗的木頭頂端(2 / 3)

“我們被陷害了!”周純麟將被打,與於連長對質,以及自己沒有承認的情況,全部告訴了曾玉良。

一天下午,軍法處長把曾玉良從監獄裏拉出去。周純麟在門縫看到後,心痛欲絕,為他難過,自己受過刑,知道那種味道真是太難受了。

曾玉良受刑回到監獄後,通過牆縫,告訴周純麟受刑的情況。他被帶到審訊室後,劈頭第一句就是:“你是不是共產黨員?你是不是蘇聯的走狗?你有沒有紅五角星?”他不承認,他們就用馬鞭子輪番抽打,打得他死去活來,直到第三天晚上,才被拖回牢房。

周純麟又連續坐了五天五夜的老虎凳,死過去活過來好多次。棍棒、扁擔、皮鞭、辣椒水等等各種刑罰的滋味,都嚐過了。他被打得皮開肉綻,背上的衣服早已成了碎片,黏在血和肉上。但是,靠著寧折不彎生命力的倔強,他硬是咬緊牙關,一句不招!曾玉良雖然比周純麟少受了幾次刑,但是每次也把他打得很慘。有一次,他被打昏過去後,被直挺挺地拖回牢房。

身心交困的最沉重時刻,寒冷和饑餓也不放過他們。他倆在監牢裏都戴著腳鐐,睡在蘆席上,冰涼冰涼的,寒氣直往心窩裏鑽。整天吃不飽,一頓一個不到拳頭大的饢,一碗涼水。周純麟雖然吃不飽,還能馬馬虎虎對付著。可是,曾玉良的肚子大,過去在紅軍裏是出名的小胖子,別說是隻有一個拳頭大的饢,即使一頓五個也很難填飽他的肚子。曾玉良有時餓的呀呀直叫,可是在敵人麵前一個餓字也不講。敵人拿油煎的餅子來引誘他招供,他連看也不看一眼。

十多天過去了,周純麟的傷剛剛有點好轉,軍法處長和幾個公安人員又把他帶去審問,又一次讓於清文連長與他對質。這一次,周純麟比較策略,先頂著於清文的話說:“你要說我反政府的話,那是我反對政府中的貪官汙吏,反對政府裏那些陽奉陰違的人!”因為他知道這樣講,與“六大政策”中的“清廉”是一致的。但是,軍法處長不肯罷休,一個勁兒地讓公安人員用皮鞭抽打他。他們自己輪班休息,卻不讓他睡覺,不給他飯吃,不給他水喝,一連拷打折磨了三天,還灌了辣椒水。

周純麟回到原先的牢房之後,卻不見了曾玉良。原來,敵人覺察到他倆有接觸,於是在他出去受審的時候,搜查了他倆的牢房,連破席和牆縫都搜遍了。他們還是不放心,就把曾玉良調到別的牢房去了。

天氣很冷,他們與敵人鬥爭的內容又增加了一個方麵,就是要草墊,要被子,要火烤,還要一個小便桶。一天夜裏,周純麟在過堂時,看到自己的被子蓋在一個公安人員身上,就提出:“我要被子。”

軍法處長陰陽怪氣地說:“你的被子我也想給,可是,你們連隊還沒有將你的被子送過來啊,我拿什麼給你呢?”

“我們連隊已經將我的被子送來了。”

“在哪裏呀?我怎麼不知道。”

“在那個家夥身上!”他用手指著躺在床上,蓋著他的被子的公安人員說。

“你怎麼知道的?”軍法處長厲聲問道。

“因為我被子的一頭,有一條黑平光呢縫著。”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軍法處長見他說的證據確鑿,本來就很長的臉一下拉得更長了,提起皮鞭一麵劈頭蓋臉地猛烈抽打,一麵惡狠狠地說:“就是不給你!就是不給你!”

周純麟也毫不示弱,又提出三條要求:第一,要見原來喀什警備區的司令;第二,要見原來騎兵四十八團的張團長;第三,把我送回省城,見盛督辦。他這三條提出後,他們好多天都沒有答複,也沒有審訊他。他一見到軍法處長就提這三條要求,此人一直避而不答。

1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突然一位蘇聯顧問到監獄裏來,悄悄地把他帶到辦公室,翻譯也是蘇聯人。當時,他不認識這位顧問,因為這位顧問不是他們司令部的顧問。他事後才知道,這位顧問是從省城來的,是盛世才的總顧問。

周純麟跟著顧問進了辦公室。顧問讓他先坐下,定定神,然後劈頭第一句話就問:“你們坐監獄是怎麼回事?好好對我講一講。”

當時,中蘇兩黨關係是很好的。他在喀什騎兵四十八團時,因到蘇聯顧問住處彙報情況,也常與司令部的蘇聯顧問見麵。因此,顧問一提問,他就將什麼時候進的監獄,審問的內容,以及獄中的殘酷刑罰等,統統說了。

顧問問得很詳細,連他的吃、住、睡以及獄中天天死人的情況,都一一問到了。顧問反複問他:“據你所知,他們是為什麼把你送進監獄的?”

周純麟想了一會兒,說:“對於這個,我確實說不清,但聽看守和放風時別人議論,好像是反盛世才的人利用反間計,來陷害跟隨盛世才的人,而我和曾玉良被牽連了。”他又把在監獄裏聽到的情況告訴蘇聯顧問,“聽說是英國住喀什的領事,收買了騎兵三十一團的艾買提團長和公安局的一部分人,陷害了這個團的米傑副團長。米傑受刑後屈打成招,又咬了我所在的騎兵四十八團的於清文連長,於清文又咬了我和曾玉良。”

這天晚上,蘇聯顧問與他談了兩個多鍾頭。最後,顧問說:“我是從省城來的,你是中國工農紅軍,不要怕。中國工農紅軍是什麼也不怕的,他們不能把你怎麼樣!”聽顧問這麼說,周純麟心裏一亮,坐牢的事黨組織已經知道了。

從這以後,他們的生活情況有了一些改善,地上有了鋪草,被子還給他了,連隊也給他送來了大衣,審訊次數也明顯減少了。

1939年正月的一天夜裏,軍法處長突然帶著幾個公安人員闖進牢房,不問青紅皂白,給周純麟戴上腳鐐,戴上手銬,還用一塊黑布蒙住頭,推上汽車。他還以為要暗害他們,後來從押送士兵的閑談中才知道,是盛世才來了電話,說案情重大,一個人也不要死,要安全地送到省城,他要親自審問。這天夜裏,周純麟被從漢城監獄送到回城公安局的王廟第四監獄。在回城監獄,還是三天兩頭被審問一次,他還是那麼幾句話。

2月,周純麟、曾玉良、趙海豐,還有一個維吾爾族的副團長共四個人,被當成“要犯”分乘四輛車子,由一個排的部隊押送,從喀什的監獄出發,走了一個多星期,於一天下午到達省城督辦公署的大院門口。

天依然昏昏欲睡的死樣子,下著鵝毛大雪,非常寒冷。周純麟頭上沒有帽子,身上還穿著夏天的單衣,披著黑色的夾大衣。他下車後好長時間都站不穩,想把靴子脫下鬆鬆腳,但腳腫得厲害,脫了好久也沒有脫下來。

他們進了督署的第二道門之後,從裏麵出來兩個軍官,帶著幾個士兵,要把他們四個人往後院監獄裏送。那個維吾爾族中校副團長邊哭邊叫喊,非要見盛世才本人不可。幾個士兵推他拉他,他堅決不走,就在地上躺著,怎麼拉也拉不動。他們三人也不願意走,一定要見盛世才。雙方僵持不下,一個軍官跑到後麵去了兩趟。

盛世才衣冠楚楚,從裏麵走出來。維吾爾族副團長心急火燎急不可待,從地上爬起來,大步走上前去,跪在地上,脫了上衣,轉過身去,要盛世才看他的背。

周純麟也上前幾步,隻見他的背上一個眼一個眼的,周圍有許多火泡,都破了皮,血肉模糊。他背上的眼,是在喀什受審訊時,先用錐子錐,然後用油紙撚子放進去燒。盛世才看了那個副團長的背,改變了原先要他進監獄的決定,對身旁的一個軍官說:“把他送到醫院去。”為什麼這個中校副團長在公署裏敢於大叫大嚷?盛世才見了他的背之後,為什麼又能讓他住進醫院?

當時,喀什附近駐有兩個騎兵團。騎兵四十八團住在漢城,是盛世才的老部隊;騎兵三十一團住在回城,大都是維吾爾族人。1937年南疆叛亂時,三十一團也有不少人想叛變盛世才,但由於沒有來得及跑掉才住在回城裏。對於這一點盛世才心裏清楚,於是就從自己身邊的衛隊裏,派了四個親信,想去改造這個團。一個是警衛連連長,也就是被屈打成招的中校副團長。盛準備讓這個副團長接任團長,另外三個人是警衛連的排長,準備接任這個團的三個連長。臨行時,盛世才特地向這個副團長交底說:“你名義上是副團長,三個排長暫時還當排長,但你們要注意控製部隊,要不了多久這個團就交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