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蒙古男人,相關的詞語仿佛就是剽悍威猛,包括粗獷、奔放這些習慣性的說法。這大抵是不錯的,但你走近或者說熟識蒙古男人,令人驚訝以及讓人難忘的是他們的柔情。
所謂“柔情”,說的是蒙古男人心腸軟。雖然他們同時還有剛毅、暴躁這些特征。你看蒙古男人的眼睛,眸子深處總藏有一些珍憐。當他們注視馬、羊、孩子和女人的時候,這種珍憐便會流露出來,仿佛麵對一個易碎的珍品。因此,他們經常讚美的是馬、女人和土地。
同樣是看馬,蒙古人和其他人不同,跟可以給人帶來鴻運或沮喪的賭馬的香港人看馬尤其不同。在蒙古男人眼裏,馬並不是牲畜與動物,它是——馬,一種驕傲的、具有神奇速度、外貌俊美的高等生物。因此,當蒙古男人抱住馬的寬厚的頸子時,眼裏的神情令人感動。
他們的柔情,還包括浪漫。蒙古男人發現令人傾心的女人時,會肆無忌憚地盯著她們看。事實上,每個女人都知道,被人看就是被讚美。蒙古男人的眼睛像火把一樣,似乎能燒光她們的衣服和羞澀之心,直至和好。西方把“浪漫”一詞視為男性的近乎偉大的品質,它不止於好色,當然也不是在KTV包房和小姐動手動腳,它把情愛視為人生大事,赴湯蹈火,纏綿悲壯。這樣的男人當然不是很精明的,譬如比爾,蓋茨就不會這樣去做。但浪漫的人認為,隻有傻瓜才會犧牲浪漫而追求財富。他們還認為,一個人掩飾對女人的態度實為愚蠢。因此蒙古男人不太理解虛偽是怎麼一回事。
我還奇異於這樣一種情形,就是蒙古男人在歌唱之時表現的百般柔情。蒙古民歌數量多至萬千,但主題不外三種:母親、土地、愛情。這些粗糙莊重的男人在歌唱的時候,像用口唇小心吹火,用泉水洗臉,用刀仔細地雕一尊佛像。蒙古男人所謂的歌,沒有一首是所謂氣壯山河的。這又引出了我的第二個困惑,即在小橋流水的江南,男人們清秀潔淨,但讓人感受不到他們有多少柔情,他們的細膩也隻是表現在財物上。那麼,在冰天雪地的北國,蒙古男人的柔腸百轉剛好與外貌的粗豪相表裏。同樣的道理,一個粗放的種族,內心也粗放,就很不像人了。
蒙古男人第二個特點是“傻”。當然我說的是生活在草原的人們。說他們不工於算計已不準確,應該說工於不算計。他們可笑到他們認為斤斤計較是可笑的,他們很怕被別人認為是精明過人的人。以這麼一種形象麵世,在草原上就沒法做人了。
當然,在這種心態籠罩之下,他們所處的環境必然是不發達的。而且,“錢”——這一上帝賜予人的最能啟智的工具,也沒把蒙古男人很好地塑造好。因此,他們所能產生的優秀人士,也隻是一些運動員與文藝家,靠體能和心靈抵達優秀,而不像猶太人,在精算和苦難中成為大商人、大科學家和大藝術家。當然,這種情形正在改變,因為在市場經濟的巨手下,沒有什麼不可改變。
在蒙古男人或者說在蒙古人眼裏,竊人財物是不可理喻的一件事。偷竊不僅是極其可恥的事情,而且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為什麼要偷別人的東西呢?他們對此困惑不解,就像牛頓當年對行星內部蘊藏的規律困惑不解一樣。因此說,蒙古人在夏季睡覺夜不閉戶。白天,倘若全家出牧的時候,亦不閉戶。有一個半截門是擋家畜的。他們的箱子不上鎖。因為沒有人會到別人家去翻箱子。對他們來說,那些盜竊、搶劫、貪汙的行為簡直就是魔鬼的行為。而在樓房裝防盜網、把金銀首飾放人保險櫃,而保險櫃裝嵌水泥鋼板重如泰山的情形也實在是非常有趣的笑話。這種笑話每講一遍都可以引發聽者開心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