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
這是一首題贈之作。韋煉師,具體不詳何人。韋姓煉師,似乎是女性,女道士。煉師是道士,不論男女,都可稱為煉師。這位女性煉師,與詩人或許有一段情緣,或許是有所寄托。
潯陽遷客為居士,身似浮雲心似灰。上界女仙無嗜欲,何因相顧兩徘徊。
白居易有2800餘首詩,除少數諷喻詩外,閑適詩最多。在其古調和近體詩中,有很好的詩,也有不少打油詩之類,可以說其詩“如長江大河,挾泥沙以俱下。”《贈韋煉師》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首閑適之作。共疑過去人間世,曾做誰家夫婦來。
類似這樣的平淡之作尚有不少,比如《枯桑》、《潯陽春》……。前兩句寫自己,“潯陽遷客”如《琵琶行》所述,被貶為江州司馬,抑鬱氣憤,充滿“天涯淪落之恨”。那直言敢諫的拾遺風采逐漸為“樂天知命”的狀態所替代,由元和諫官一變而為“醉吟先生”、“香山居士”,對政事及民生疾苦亦少關切,一至於“身似浮雲心似灰”,心如死灰則麻木不仁,甚而至於想入非非。於是引出下文。
第三、四句竟然說什麼:你作為上界女仙是沒有情欲的,卻為何眷顧留戀著我?“顧”,眷顧、顧念;“徘徊”,留戀不舍的樣子。最後兩句進一步抒寫:好像以前在這個人世間,我們二人曾經結成夫妻了。
問劉十九“詩無達詁”,因為讀者生活經曆的千姿百態,讀了這首詩後的感受恐怕也會千種百樣。在其大量閑適詩中,有些詩比起他的“諷諭詩”毫不遜色,但很多詩不可否認地融入“獨善其身”的消極因素。且勿論“諷諭”、“感傷”、“閑適”的分類合理與否,就從總的傾向上看,畢竟屬於兩種不同風格的詩,這是一個存在著複雜的思想矛盾的值得深究的事實和問題。
在詩歌的形式上變化也很大,五言、七言、雜言;六句、八句、長篇排律;這種變化多端而且通俗易懂、甚至俚俗的詩,後來人們稱之為“長慶體”或“元和體”。“元和體”,對青年詩人來說,是個新興的名詞,當時直至後代競相效法、摹仿,到了宋代,即唐詩的一派,它同“西昆體”等一樣,不再受人輕視。但對於正統詩人而言,仍然是一個被輕視的名詞。選釋本詩,聊備一格,讀者需要知道白居易詩中尚有大量的閑適之作應予以研究評價。這首詩也是元和十一、十二年被貶斥江州時所作。是一首招飲之作。
劉十九,即劉軻,河南登封人,隱居於廬山,著有《翼孟》、《豢龍子》等書,也是白居易被貶江州時結識的世外高人。行輩略晚於詩人,元和末年中進士。綠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是一首誠邀友朋圍爐對坐、飲酒暢談的招飲小詩。首句開門見山,即擺出“酒”——“綠新醅酒”。“綠”,酒之別稱(俗作“蟻”。《說文》、《爾雅》均作)。“《釋名》曰:酒有齊,浮蟻在上然。”古代的酒,即今之米酒,亦即酒。新造者,未經過濾,酒麵浮有米渣,呈淡綠色,細似螞蟻,故稱之為“綠”。“醅”,未經漉過的酒。第二句寫小火爐燒得正旺,新酒紅火,屋暖飄香,正等著你來痛飲一場。
“晚來天欲雪”,天色已晚,忙裏偷閑,而且一場暮雪快要飄下來,“能飲一杯無”?猶言好朋友您能否來飲一杯?“無”,疑問詞,用法與“否”、“嗎”相同。如此好時機,除了圍爐對飲,還有什麼能消此欲雪的黃昏夜晚呢?誠如《唐詩評注讀本》所說:“用土語不見俗,乃是點鐵成金手段”。一個“無”字,“妙作問語,千載下如聞聲口也”。詩人的人生態度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所以“氣盛言直”(《精選評注五朝詩學津梁》),正是《唐詩快》所謂“豈非天下第一快活人”!有唐一代,飲酒賦詩幾成風習,“飲酒益精明”、“忘形到爾汝”。《唐人絕句精華》雲“白居易之好客,有酒則呼友同飲”。二人圍爐對坐,把酒共飲,極富詩意,也令人神往,使人心醉!
“酒逢知己千杯少”,酒與朋友缺一不可。“獨酌無相親”不成!“無人竭浮蟻”(杜甫《對雪》)也不行!詩人杜甫為有酒無朋而感慨係之;白居易則是為此而欲雪對酒有所待,劉十九是可以招之而來的,他不像杜子美那樣茫然而無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