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帝劉玨坐立不安,因為征西將軍黃玄將要上殿了。
他沒見過將軍,但是無意中聽過很多關於他殘忍奸詐的傳聞。而且在他還小的時候,父皇老是在自己的麵前有意無意地提起他,父皇很喜歡他,常常當著自己的麵長歎,“要是我能有這樣的兒子就好了”,或者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大臣們說道,“看看黃文德的兒子,真有大帥風範”。每當他說完,大殿一片死寂,旁邊的大臣們都默不做聲,似乎都很以為然,雖然他們表情嚴肅,但是他能感覺到臣下們對自己的不屑,甚至他還能聽見宮女輕輕的嘲笑聲。那種場麵總會讓自己尷尬得臉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劉玨也知道主要是自己的能力不被人重視,這並不關黃什麼事。事實上,無論是從能力上,還是從忠誠度上來評判他,他都讓人無可挑剔。
但是劉玨卻對此人有些反感,雖然他的政治經驗不多,但憑著他敏銳的政治嗅覺也能察覺到以後黃玄對自己的妨礙。一山容不下二虎,何況黃玄遠勝於虎,據說他有獅子的威嚴,狐狸的狡猾,豹的敏捷,蛇的歹毒。
他曾聽說過黃玄是如何打仗的,在攻破徐州城的那天,他下令割掉了所有俘虜的鼻子,他們的慘叫聲能傳到河對岸的秦軍軍營裏。他又下令沒收了所有人的武器鎧甲。假意放他們逃跑,等俘虜們逃出一段距離後,又派騎兵在後麵追砍,以此取樂。手無寸鐵的俘虜不是被砍死,就是溺死河中。僥幸過河的人滿麵鮮血,臉上帶著一個漆黑的窟窿和無盡的恐懼逃回營中,隨後恐懼像瘟疫一樣在軍中彌漫開來,到了半夜秦軍便悄悄撤了軍。
不知不覺中,黃玄已經走近了,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那人眼上橫著兩道劍眉,眼睛炯炯有神,鼻梁像華山峭壁一般高挺,厚厚的嘴唇邊和下頜上留著黑灰的胡須。穿著樸實無華卻很得體,頭戴武冠,手持笏板,沒有武夫的魯莽,反而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除了額頭上那幾道被風霜刻出的皺紋,很難相信他手上沾滿鮮血,飽受戰火洗禮。
黃玄停住腳步,作了個揖,說道,拜見陛下。
免禮。劉玨輕輕吞了吞口水,仍然有些不太自在。
黃將軍一路舟車勞頓,身體還適應嗎?
臣能受到麵見天子的尊榮,這點勞累不算什麼。
聽說黃將軍有一件重要的事一定要在朝上說。
劉玨其實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
臣想懇請陛下下令北伐,這是先帝的意願,也是收複故土的時機。
先帝那麼機警的人窮其一生都做不到,更何況朕即位不久,國內尚未安定,怎麼能貿然出兵?劉玨想把這番話說出口,但是又擔心說出來,黃玄會小瞧自己。索性沉默不語。
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大司徒鄧秀開口道,天下百姓久經戰亂,早就希望修生養息,這時候貿然出兵,不但違背民意,就算要戰,征戰開支也會給各戶帶來很大負擔。
難道將軍盼著天下大亂嗎?鄧秀用嘲諷的語氣補充道。
但是。。。。。。
黃將軍,你一路勞頓,不如先回府上休息,來日方長,以後再討論也不遲。宦官王皓說道。
漢帝暗含讚許地看著王皓,早就盼著有人說這句話,否則又要為了一個老問題沒完沒了地爭論不休了。
黃玄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但過了一會兒,又轉而平靜,隻得合手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