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幾天,童嫿都在不停地走訪親友,在各種聚會裏來回奔波著,看到大家的生活都很幸福美滿,她打心眼裏感到高興。當站到爸媽麵前的時候,看到眼前在五年間瞬間蒼老的兩個人,童嫿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胸口似乎有些堵得慌。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含著淚,和他們相擁在一起,這一個擁抱也許正是對這二十幾年來的所有責怪與放不下劃上了一個句點吧!人越是長大,就越是容易放下曾經以為愈合不了的傷痛。從爸媽家裏出來,童嫿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覺竟來到了公園的大柳樹下,它越發的茁壯了,幹枯的樹枝在寒風裏靜靜搖晃著,像是在訴說這幾年的歲月變遷,又仿佛在追憶那段埋葬在樹下的過往。童嫿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它蒼老的樹幹,劃過它一圈圈的年輪。然後坐在了石椅上,竟隱隱約約感到椅子上傳來的溫度,剛剛應該有人在這裏坐過吧!她一定不知道,就在她之前,有一個人也和她一樣,走過這條蜿蜒的小徑,來到這個大柳樹下,也是輕輕敲打著塵封的記憶,也是坐在相同的位置,把回憶走了一遍。不過終究還是天意弄人,他們一前一後,沒有遇見,朝著相反的方向,也沒有回頭。童嫿靠在石椅上,閉著眼睛,一筆一劃,描摹著那年他們的模樣,時光終究還是斑駁不了記憶,那年清晰卻也遙遠了。隻知道,那年純真的樣子,十指緊扣,許下的一輩子也是那般純粹而認真的。隻可惜,那年太匆匆!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拉回了掉進回憶裏的童嫿,她回過神,接起電話:“喂,子祺,怎麼啦?”“你在哪裏啊?你怎麼了嗎?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奇怪啊?”“我沒事啦,可能剛剛吹了點風,有些著涼了吧!”“這麼冷的天,你還在外麵啊,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個豬頭番石榴啊?一點進步都沒有。”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謂了,童嫿竟然有點懷念,不過她還是忍著笑,故意衝著電話喊道:“莫子祺,你一天不損我,是不是就不舒服啊!”“哈哈,算是有點長進,對了,差點忘了,要跟你說正事來著。”“什麼大事啊?”“我幫你打聽了,我們公司這邊剛好要招外貿商務人員,我就推薦了你,公司讓你這兩天去麵試一下呢!”“哇,這麼快就幫我問到工作啦,那我明天去吧!”“恩呢,到時候,公司見吧,快點回家吧,小心感冒了。”“知道啦,明天見,拜拜!”放下手機,童嫿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環視了下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幾個人經過,冬天的夜,大家都應該窩在家裏了吧!她舒展了下身子,站起來,朝著大柳樹揮揮手,轉身離開了,這次她終於可以平靜地麵對這一段過往了,再也不用刻意去回避,再也不用辛苦地逃離,五年了,早就應該放下了吧!
第二天,童嫿起了個大早,趕上了大巴車,前往子祺所在的城市。四個小時的顛簸,總算是到了。子祺所在的公司,位於繁華的市中心,是一個國際化的外貿企業。在子祺的引見下,再加上童嫿本身就是真材實料,何況還是個海歸,深得公司總經理的賞識,順利通過了麵試,次日便開始上班。似乎一切都早已在子祺的預料之內,他一早就為童嫿安排好了房子,一下班,吃過晚飯,便帶著她去了住處。子祺打開門,招呼著童嫿:“豬頭番石榴在發什麼愣呢?快進來啊!這是我給你找的房子,怎麼樣?”童嫿依舊滿臉疑惑,環視著四周,這是一所簡潔的單人公寓,家具早已具備齊全,客廳前是一扇落地窗。她興奮地跑了過去:“哇哦,這裏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耶,真好看啊!”“你喜歡就好,那你就先住在這裏吧!”“你怎麼找到這麼好的房子的啊?”“額,那個…哦,是剛好聽一個朋友說起,就過來看看,然後順便幫你預留下了。”在子祺的輕描淡寫裏,童嫿哪裏知道,他花了多久,費了多少心思,才找到這套房子。他知道她喜歡看夜景,在她一回國,就先向公司推薦可她,然後開始為她找房子,上網查詢、詢問朋友、四處打聽,幾經周折,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這一套心儀的房子。玻璃窗上,映著兩個身影,一個正認真地欣賞著窗外的夜景,一個的視線裏卻隻有另一個人。突然,童嫿似乎想起了什麼,便轉過身,卻剛好撞上了子祺的下巴,“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童嫿正連身道歉,猛地一抬頭,卻反而靠近了他的臉,第一次離得這麼近,近的可以感覺到彼此的氣息和加速的心跳。童嫿的眼神忽閃著,迅速往後退了進步,趕緊打破尷尬的局麵:“莫子祺,你是故意的吧?你要嚇死我啊!”“喂,你個豬頭番石榴,惡人先告狀,我的下巴還疼著呢!”子祺邊摸了摸下巴,繼續說道:“你練過鐵頭功吧,撞人那麼疼。”“你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嗎?我的頭也很疼。”童嫿揉揉頭,衝著他做了個鬼臉,子祺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不和你這個小女子斤斤計較,要不要喝東西呀?”“有喝的東西嗎?”“當然,早就買好放冰箱裏了,有先見之明吧!”說話間,隻見子祺從冰箱裏拿出了兩瓶啤酒,童嫿伸手接過一瓶:“哇,好冰,一定很爽快!”兩個人並肩坐在了地板上,靠著沙發,望向窗外。童嫿舉起酒瓶:“來,好閨蜜,幹一杯!”“幹杯!”“這裏的夜景真的好美啊,你知道嗎?在巴黎的時候,我最喜歡自己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看夜景了,靜謐的夜空,燈火闌珊的城市,總能容納下你所有的情愫。”童嫿仰頭,吞下了一大口酒,繼續說:“你知道嗎?昨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大柳樹下,然後我又把回憶走了一遍,雖然還會激起一絲絲漣漪,但我想我真的放下了,五年了,我終於走出來了,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子祺的眼神裏,閃爍著複雜的情緒,聽到她的這段話,是該開心還是難過呢?他望向窗外的夜色,說道:“真心為你感到高興,掙紮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開始另一段全新的旅程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這種感覺,因為我還沒有走出來,你用五年去放下,那麼我還要用多久呢?一輩子嗎?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子祺見童嫿沒有任何回應,便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她,這個傻瓜居然已經睡著了,卷卷的發梢散亂著,長長的睫毛蓋在眼前,微微泛紅的臉頰,小小的嘴巴又嘟起了,手中的酒瓶子還緊緊握著。子祺伸手拿走了她手裏的瓶子,溫柔地看著她:“這麼多年來,豬頭番石榴,你還真是沒有變,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樣坐著也能睡著,你大概隻會因為另一人而失眠吧!”他無奈地抱起她,走進臥室,把她慢慢地放在了床上,輕輕地蓋好被子,俯身看著她,盯著那張薄薄的嘴唇,一步步靠近,空氣裏洋溢著曖昧的氣息,他突然好想要吻上去,不過最後還是被理智拉了回來。他緩緩地起身,歎了口氣:“剛剛的話,我還沒說完呢?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就這麼愛著你,直到你愛上我的那一天。”房門輕輕地關上了,漸漸地,腳步也越來越遠了,最後隻剩下童嫿微微的氣息聲,回蕩在房間裏。窗外的燈火,依舊星星點點,閃爍著,似乎在撫慰著那個走進夜色裏的身影,孤單得疼到心裏,卻還是如此執著地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