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悟(1 / 1)

立春一過,氣候果真又是另一番模樣兒。雖有風打從身邊掠過,但卻不似往日那般地鑽入脖頸、刺入肌膚。遠山仿佛還未從冬眠中醒來,近處的小河卻不耐煩地撕破凍袍,嘩嘩啦啦地開始了運行。既不是冬日的慘白無力,也不是盛夏的灼灼逼人,最受歡迎的是那輪溫暖明亮的太陽。

“打過春,放陽氣,誰說冷,放狗屁!”怎麼就突然想起童年時代的兒歌來了,披著對襟小花襖,趿著又大又鬆的麻窩兒,撒野兒追著春氣跑的小姑娘,早已成了記憶中永恒的風景,但那陽氣或曰春氣,依舊是年複一年地來,一丁點兒也不見少。倚著春日的窗放眼望去,整座小城都在陽氣的籠罩之中,似灰似白,或濃或淡,或深或淺,沒有規律的層次,散入空氣的迷亂,似花非花、似霧非霧,若有若無的大寫意。有一隻風箏飄起來了。迷亂的陽氣中冒出個精靈。

甩去冬日的棉猴兒,抖掉圍火爐的煤屑兒,著一身寬鬆自如的春裝,望一眼明亮淨潔的春陽,沿著嘩嘩歌唱的小溪。信步來到田野上,春氣包圍了,陽氣浸潤了,人一下沉浮在氣的喧囂中,逐漸地適應了鮮亮的太陽,如在水底般地四下裏一望,湧動的陽氣刹那間幻化為千奇百怪的特景,或雄渾或纖細,雄渾時鋪天蓋地洶湧澎湃,似萬馬奔騰逐鹿中原,山傾海嘯八麵生風;纖細時若琴弦若遊絲,抓而不見,觸而不斷,絲繞人遊人在絲中,撲之即無疏之即有,稍遠難辨,人絲溶為一體了。人氣嬉戲樂而漸疲,踩踩腳下鬆軟的土,放直了身子撲咚倒下,仰麵朝天觀之片刻,忽覺得何嚐有天,天不過是氣之所凝,氣之所凝天之所存,氣之所凝人之所存,無氣則無力,無力則無神,原來天、人、神皆為氣之所化。於人的心裏,大莫過於天,莫過於神,既然天神莫過於此,大凡世上也就沒有什麼神秘可言了。此一悟乃解半生之慵懶,抬頭望天,天尚高遠;低首看地,地且無邊,吹一聲口哨,打一個嗬欠,趁耳聰目明,趁春日氣暖,揚鞭催馬登程未為晚,蓄一懷陽氣,抖一抖精神,喝一聲,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