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到城裏來,想到市場買盆花草點綴房間。一問,便驚得吐舌頭,六元一盆。不由得思念起鄉下老屋及老屋前後那許多野菊。
野菊,枝幹贏瘦,葉呈鋸齒形,灰白纖弱。因和蒿、茅草擁擠混雜在一起,幾度差點沒被打草砍柴的用鐮刀掠去。
每當秋風吹過,肅殺節氣來臨,那些雍容華貴的鮮花走完了爭春光、沐熱雨、展嬌姿的裏程,開始凋謝了;蒿草枯黃了,在冷風裏打顫。於是,老屋旁隻剩下了一叢叢野菊。一夜間,野菊開了,紅的、黃的、白的、紫的……小小的花朵,纖瘦的花瓣,剔透玲瓏,冰清玉潔。倘若在萬紫千紅的陽春,或萬木蔥蘢的盛夏,這星星點點的小花算不得什麼?而在這萬木蕭條的深秋裏,卻不能不讓人刮目相待了。這是秋風中的一片春光,這是秋寒裏的一絲暖氣。
望著金風玉露中的野菊,我常慨歎命運的如此不公。春天的明媚,仲夏的熱烈,竟都不屬於它。它開在嚴寒的前夜,開在貧瘠的土地上,陡峭的懸崖旁,曠野,小路邊。它以頑強的意誌,展示青春的嬌豔。春光不是可以帶走一切的,寒冷也扼殺不了生命的力量。
野菊,並不孤獨,常有少女來到屋後,悄悄摘一朵插在發辮上,有幾個老人還將花瓣曬幹裝枕頭,夢中享受著馨香。
我思念老屋後的野菊,我想到,人生亦應如野菊。